贺娀应声。

王神爱道:“令你麾下斥候先行,一路速往洛阳报信,一路搜寻刘裕将军兵马所在。”

“其余人等随朕擒贼!”

这支本应向着邺城而去的队伍中道转向,向西北方向而去。

随着大军的向前缓行,后方的辎重队伍轧过原野,还有数支队伍各自奔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黄河两岸被支流浇灌的土地上,已是越发鲜明的夏日葱茏景象,将疾行的兵马包裹在了一片盎然的绿意当中。

只是这片绿意生长得过于无序,让铁骑践踏而过时,竟像是以另外的一种方式将土地犁过了一轮。

而向着西北行去,彻底离开江淮流域,杂乱的绿意就又被一种燥热的枯色所取代,昭示着今年的气候并不那么美好,在三辅、关中等地,已有多时不曾等到一场解救旱灾的降水。

大军马蹄之下的土地也是板结的,干硬的,不会让人陷入泥坑当中的。

这对于行路之中的应军来说,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但随军的褚灵媛又分明看到,陛下的面容上已浮现出了一缕忧色。

她开口道:“陛下先前不是收到过苻长史的奏报吗?洛阳这边为预防旱蝗灾害,做出了种种准备,应当不会有问题。您还专门去信提及过防治手段……”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王神爱叹了一口气,“我是担心,此次因意外而发兵,不能彻底捣毁拓跋珪的基业,让他还能继续与我们僵持。”

“灵媛,你看,这些战争缓冲地带上的土地越是在无人耕作的情况遭受这样的灾变摧折,要想重新变成肥沃的土地也就越难,就像那些已经被北人同化的汉人,要想重新丢掉逐水草而居的习惯,也没这么容易……”

“我明白!”褚灵媛点了点头,“陛下原本积蓄实力,发展民生,是希望北方各国能在生存的压力面前,选择向您效仿,这样到了收割的时候,别人家的田也可以用我们的农具,但现在,又是另外的一条路数了。”

王神爱:“不错,关中那边尚且两说,反正姚兴此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拓跋珪……”

他应当不会再轻易踏入她们的陷阱当中。

而王神爱怕的,不是他真的有机会卷土重来,撕毁属于她的胜利,而是怕,那些本应归入应朝的土地和子民还会继续被他统辖,就如同她们此刻脚下的土地一般,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年的积累和多少场甘霖,才能长出真正茁壮的作物。

“但陛下您不是说了吗?”褚灵媛忽然扬起了一个有些灿烂的笑容,“做将领的人,在本事之外,还需要一点运气。您是将领之中的将领,杀了皇帝的皇帝,那您此行”

“一定有万民目送,天命加身!”

她将那一支支兵马都摆在这棋局最恰当的位置了,又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褚灵媛想了又想,觉得只有一个说法能够解释,那就是陛下她在即将见到“朋友”前的“近乡情怯”。

但没关系,她别的不行,给陛下鼓劲这件事一定行!这样往后大家提起她,想到的就会是陛下亲征拓跋珪时她的表现,而不是她在陛下面前丢脸地哭!

陛下也果然笑了:“有没有天命加身不重要,但你说万民目送,我还真想看看,他拓跋珪逃不逃得出这一双双眼睛!”

……

王神爱在赶路。

此刻拓跋珪也正在急奔折返平城的路上。

但相比于永安陛下只有少许迟疑犹豫,生怕自己不能做得更好,又在下属的鼓劲中再无半分迟疑,拓跋珪的情绪就要煎熬太多了!

夏夜烦闷的夜风,让他只想张弓搭箭,射杀几个猎物。

偏偏耳边还有个没点眼力的东西,在这里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