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取了王愉的人头送到对面去,他们也难以善终,恐怕已不会再与王愉站在一起。

“说话啊,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王愉声嘶力竭,“趁着混乱杀出去,总还有永安查抄不到的那些庄园田产,还能重新组织起一支军队。”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可他们真的有这样的机会吗?

孙恩早已又爬上高处了,极具煽动力的声音从他们的头顶传了下来:“你们得记住,你们七十岁的老母,八岁的小儿都想来参战,要是打不出个结果来,回去怎么跟他们交代?”

“怎么算功劳你们会吗?古有五人抢得项羽尸首,全被封了万户侯,今有你等共同手刃逆贼,为我应朝忠臣!”

“今日乃是侨民与南人同战,南北民心俱在陛下,必当因守卫帝都而名留青史,还不速速破敌,还建康安定!”

“……”

“对对对,就冲着那个家伙下死手,后面的再不快点肉都抢不到一片了。”

“那个畏畏缩缩的在干什么呢,早知道就应该叫你家长辈来,她抢菜保管比你在行。”

“孙将军”终于有人忍不住打断了孙恩越说越跑偏了的话。“那好像不是菜……”

孙恩清了清喉咙,正色喝道:“切勿走脱一人,令他们与城外会合!”

不,王愉已说不出话来了,又怎么还有这个机会去与城外的刘毅会合。

他发起这复辟行动时有多胜券在握,此刻就有多么后悔。

孙恩拿出来的这个案例,让他在被人潮淹没的刹那,不仅死得痛苦,还没能留下一个全尸,变成了一片残破的血肉。

潮水一般的百姓涌过来。

他手中的利刃也只是破铜烂铁而已。

然后是他再也无法往前走出一步。

在他最后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了先前天幕说过的那句话。

天街踏尽公卿骨。

他王愉自诩出身高贵,但也真如那天幕所说,变成了被肆意践踏在长街之上的骨肉。

而踏过这团骨肉的,甚至不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不是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不是铁靴与马蹄,而是一双双穿着单薄布鞋的脚,在这些鞋底,还沾染着建康南面的泥土……

现在它们则继续向前,映出了一条铺满血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