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共犯”这两个字,他又难免想到天幕了。
这个词,在天幕上也曾出现过,但那个时候,是尚且势弱的永安为了借助他的力量,在明面上以杀死司马德宗作为把柄,证明自己是他的共犯,而现在,是他亲手杀了王珣,以证明自己是永安的共犯。
颠倒过来的认知,无路可走的抉择,都在一步步印证着当日使者送来的那张纸条。
他有君王之心,却无君王之姿啊。
当日的上中下三策中,她无惧于放虎归山,如今也不介意压住他的野心,让他俯首称臣。
这便是真正属于千古明君的度量。
桓玄扶刀起身,看向谢道韫的时候,又忍不住多感慨了一句:“有些人能兵不血刃取胜,真是有道理的。两次出使,她都派出了最合适的使臣。”
“看得出来,历阳精兵已能听你号令,下一步呢?”
谢道韫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绝不温吞:“将军已杀王珣,应当不会介意再杀两人以定朝局。”
桓玄颔首:“是,谢琰和他儿子也该死了,就说是我照管不力,让他们抱病而亡好了。”
可一想到说出这个建议的人也姓谢,桓玄又忍不住肃然起敬。
永安这个当皇帝的是这样,被天幕称为“谢相”的谢道韫也是这样。
他追问呢:“随后呢?合荆扬精兵,讨伐武陵王司马遵,还是梁王司马珍之?”
谢道韫答道:“不,都不是。请桓将军暂留军队在此,随我解剑入朝,面见陛下。”
桓玄不解:“这是为何?”
以王神爱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有理由相信,这并不是一出鸿门宴。也绝不是要在得到他的效忠宣言之后,再以更兵不血刃的方式将他除去。
谢道韫指了指西面:“陛下说,有些事情,还需要一个引子。这件事若能促成,将军便先为我大应立一大功了。”
“将军……”
桓玄抬了抬手,止住了周遭有人意图劝谏的声音,向谢道韫回道:“好,我与你去见陛下。”
他也想亲自见见,从太子妃变成皇帝的王神爱,那个让他选择俯首的永安,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低头瞥了一眼,又吩咐道:“将王珣的首级装起来。陛下送了重礼,我也该当回礼才是。”
算上谢琰父子的脑袋,也算是以三对三了。
他管朝堂上那些仍在念旧的朝臣想什么作甚?他都没打算当正常的臣子了。
至多就是,在船队东行之时,望着滔滔江水,他有些恍惚地在想,历史已然因天幕的提前透露而改变,就如他此刻的选择,但有些东西总不会变的,比如那位永安陛下性情强硬,注定不会向有些人妥协。
那么,会是谁取代他的位置,向江东世家举起屠刀呢?
……
在桓玄抵达建康之前,东南吴会之地,已然爆发了数次械斗。
正如刘裕所猜测的那样,刘牢之绝不会在这样一个紧要的关头背叛永安。
他有逐利之心,反而会让他越发觉得,先前就已在永安麾下效忠,乃是天大的缘分。至于做不做得成刘大将军,为何会让刘裕后来居上,就是另外的事情。
但永安的身份因天幕暴露在世人面前,却不是人人都如建康的百姓一般,觉得是现实的好领袖与天幕透露的圣君结合在了一起,更应该听她号令。
比如,被刘牢之围困的虞啸父。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若是即刻向刘牢之弃械投降,就能保住自己家中的私兵与田产,还能因此被永安奉为表率,得到优待。
横竖都是个死,为何不继续据理力争呢?
姑且不说,刘牢之的围困,让江东多少世家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