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都在上面,暖和得让人舍不得下地。

郑郗低调上门时,薛巍正懒洋洋躺在炕上,也不下地迎接,只笑道:“这是什么东风,竟然把丞相大人给亲自吹来了?”

郑郗跟薛巍和裴滉算是同辈,却比二人年长了十六、七岁,大概有五十八、九,已临近花甲之年。

许是因为心中压着忧愁,肩上担着重责,这位权势滔天的丞相大人已经须发花白,满目沉寂,人瞧着也苍老得很。

人人都骂郑郗是奸佞,可他本人却十分和善,自顾自脱了皮靴,坐到炕上,新奇又欢喜道:“这便是武襄那边时兴的火炕?倒是个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稀罕完火炕,郑郗才又好脾气道:“裴滉让你来京城,可不就是为了见我么?老夫还等着你什么时候上门呢,见你忙着宴饮脱不开身,便只能不请自来了。”

薛巍见他言行坦荡,心里反倒生出来几分敬佩,嘴上却依旧不客气道:“能劳烦您不请自来,郑氏如今是彻底没有后路了?”

郑郗并未动怒,提起桌案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悠悠喝了一口,才点头道:“是啊,前不久派去江南、蜀州等藩国的郑家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了,郑氏如今确实没有好的后路了,这不正是裴滉派你回京的目的么?要不然你这些时日花费的酒水银子,可不就浪费了。”

薛巍闭嘴不承认,他不过是递了一根引子而已,别人若无心思,他就算是往里面倒再多的火油,那也烧不着谁!

郑郗也不兜弯子,直言问道:“仁宗陛下送走的那个孩子,如今是曹绍安的儿子曹善执在护着吗?裴滉这是打算为其正名?”

薛巍闻言并无意外,郑郗若是猜不到这些,他就也不是权倾朝野的郑丞相了。

薛巍笑着点头道:“裴滉是有为其正名的打算,就看丞相大人愿不愿配合了。”

郑郗并无惊讶之色,只淡淡道:“我若是配合,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本来也是郑郗来此的目的,天下即将分崩离析,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讲究效率,还是别浪费时间去相互试探了。

薛巍没想到堂堂丞相大人,竟也这般直接,沉默半晌,才吝啬承诺道:“以郑氏之危,若是配合了,总归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他日小殿下开恩,说不定能免郑氏血脉不断绝呢。”

自进门以来,便一直四平八稳的丞相大人,此时终于有了几分异色。

只见他勾唇冷笑,讥讽道:“薛三郎,你这点话术手段,就莫要在老夫面前显摆了。”

郑郗放下茶杯,目光锐利道:“你猜老夫若是立刻就弃守京师,直接带着西府军残部以及郑氏部曲,退至巴黔或是西凉,能不能保下郑氏血脉呢?”

郑郗反过来威胁道:“老夫弃守京师容易,赵王攻占京师也容易,真到那个时候,你与裴滉所拥护的那位小殿下,即便真是仁宗幼子,慕容主宗嫡脉,怕也要被人说成是假。”

薛巍听得后槽牙直疼,心道:不愧是郑丞相,果然是奸猾又机敏!

薛巍也不敢再继续试探,直接将那空白丝绢拿出来,赔笑道:“巴黔多烟瘴,西凉苦寒又贫瘠,丞相大人又何必带着族人去受罪呢,我受裴滉与小殿下所托,本就是带着诚意而来,还望丞相大人三思。”

郑郗接过空白丝绢,看着那红色皇印,面色依旧不变,可挺直的肩背,却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几分。

薛巍暗道:事成了。

郑郗将空白丝绢小心揣入怀中,起身道:“你替我转告裴滉,他的诚意老夫收到了,老夫的诚意,还请他耐心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