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山有偏头痛的老毛病,每逢阴雨天就犯,她得给他买些药备着。

等她攥紧止疼片冲回家属院,推开大门,卧房却传来娇滴滴的嗔怪。

“霍团长,你轻着些,要不行了……”

第二章

早春的天气,天黑很早,家家户户早就关门点上了灯。

院里寂静无比,将女人的声音衬托地格外突出。

苏叶桐面前还是那扇深绿色的木质门,可她却迟迟不敢推开。

第364次。

这是霍沉山第364次带女人回来。

一年前,部队将霍霖和霍淼的抚恤金发放后,他就带了一位女知青回来。

当时霍沉山的眼中恶意满满:“想和我结婚,你做梦!”

雨后,吹过的风寒冷无比,苏叶桐在门口站了许久,听着里头床板吱呀作响。

最后,她将手中的药包放在门口,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平静地走出家属院。

而屋内,在苏叶桐出门之后,声响骤然停止。

女人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眼神不断地瞟向霍沉山:“霍团长,还要继续摇吗?”

霍沉山点着烟,看着窗外,神色晦暗不明。

“桌上有钱,拿好就滚。”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但还是将钱揣进了口袋,迅速离开。

当她揣钱路过巷口,正好和苏叶桐四目相对,苏叶桐面无表情地越过她。

女人拢了拢自己的的确良衬衫,低低啐了一口:“都有病!有钱烧的。”

苏叶桐没有急着回去,站在家属院门口等着邮递员。

过几日是霍沉山的生日,她特地托人从首都捎来一块海鸥牌的黑皮带手表,除此之外,他到一百岁的生日礼物她都挑好了。

若是她牺牲了,每年也会有人按时从那边邮寄过来。

邮递员的自行车声由远及近,她接过包裹,一边拆一边往回走。

却在门口和霍沉山相遇,他手里拿着一束菊花,正准备出门。

霍沉山只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包裹里写着‘祝霍沉山生日快乐’的纸条。

脸色一沉:“苏叶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为我庆祝生日?”

话音刚落,他抓起手表用力地砸向地面。

瞬间,手表四分五裂,零件飞溅,将苏叶桐的脸颊划出了几道血痕。

“你与其用这种方式哄我开心,不如直接去墓碑前磕两个响头,也让我哥和我姐舒心些。”

苏叶桐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

可霍沉山却拽着她的手腕,强行将她带出了家属院。

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跟着霍沉山,直到来到军区烈士陵园的门口才停下。

他抱着菊花,眼神寒冷无比:“当初你在训练时受到刁难,是霍霖帮了你,你升职被人顶替,是霍淼连夜找了好几个军区领导才帮你要回来,可是你呢?”

“他们牺牲了一年,你有来看过他们吗?”

望着眼前的一排排墓碑,苏叶桐身子有些发颤。

霍沉山直接拽着她的手就要往里走:“你现在给我进去,去给他们磕头认错。”

苏叶桐看着他的眼睛,忍住鼻尖酸涩,费力抽出自己的手掌。

“我不去……”

霍沉山的目光从厌恶变成失望,最后握紧了怀中的菊花转身朝陵园走去。

“你这幅样子真让我恶心,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你?你真该去死。”

霍沉山的身影逐渐远去,苏叶桐终于忍不住落泪。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就快了……”

这一年,她不是不愿去看望两人,而是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