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顾公馆花园时,那个昨夜还在她房里温存的男人,此刻正撑着伞站在蔷薇架下。
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黎染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余芊芊娇嗔地挽着他的手臂。
风裹挟着湿气,送来一句令人作呕的情话
“得遇承煊,芊芊此生无憾。”
黎染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不等顾承煊转身。
便拐向了相反的弄堂。
黄包车夫的铃铛在巷口响起。
她摸出皮包深处的船票,那是去伦敦的头等舱,三天后开船。
今生嫁顾承煊,是她黎染最悔的事。
只望此去经年,再不相见。
第七章
命运总爱捉弄人。
黎染咬着牙走到霞飞路街角,眼前突然泛起黑雾。
再醒来时,已是顾公馆的雕花大床。
床畔,顾承煊指腹反复摩挲她的脉搏,像是在确认什么。
恍惚间,她又看见那年在燕京大学,他翻墙给她送英文诗集的少年模样。
可没等指尖触到他掌心,一道软糯的声音便刺破幻境:
“姐姐有了身孕该好好静养呀,怎么还冒雨出门?要是动了胎气,承煊可要心疼死了。”
余芊芊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轻轻抚过顾承煊西装袖口。
身孕?
她的手悬在腹前,指尖微微发抖。
医生说过她受孕几率极低......
可此刻,床头柜上的验孕单却明晃晃写着“阳性”
还没等欢喜漫上心头,余光却瞥见余芊芊微微隆起的小腹。
黎染指尖的温度骤然消散,抬眼望向顾承煊时,眼底的光已凉透。
顾承煊死死钉在黎染小腹,喉结滚动得格外急促。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有了孩子,以后别再提离婚的事。”
仍是这样的口吻,仿佛她闹了这么久,不过是想要个“母亲”的头衔。
他身上的雪茄味,激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别过脸干呕,听见余芊芊嫌弃地啧了一声。
余芊芊嫌恶地后退几步,动作利落得全然不似体弱之人。
顾承煊却似没看见,专注地扶着黎染在藤椅上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热茶。
那温柔细致的模样,恍若回到新婚时光。
余芊芊站在廊柱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无人注意处,她攥紧的帕子已被指甲戳破。
黎染只觉得可笑。
她漠然看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的男人,眼中再无波澜。
她已懒得揣测顾承煊突然的温柔是为何故。
自从发现他挪用黎家资金又害死父亲后,他们之间横亘的早已不是情爱纠葛,而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是永生永世都无法洗清的血仇。
……
顾承煊连续半月宿在她的洋楼里。
随着他的皮鞋声在走廊响起,被余芊芊霸占的留声机、梵克雅宝珠宝盒,又陆续回到了黎染的梳妆台。
众人都说顾太太肚子争气,谁都忘了月前她还被禁足在阁楼。
可黎染多数时候只是捧着《拜伦诗选》发呆,指尖反复摩挲书页间夹着的船票。
即便有了身孕,顾承煊仍不许她去万国公墓探望父亲。
他替她切好牛排,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响,“墓园阴气重,等孩子满月,我陪你去献花。”
曾经嘲笑封建迷信的新派青年,如今说起“忌讳”比老太太还顺口。
这天暴雨,顾承煊被紧急叫去码头处理军火。
黎染刚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