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君本想狠狠地斥责一下会说出这句话的王欣悦,但看见她虚弱又焦虑的样子,只叹了口气。
“你有徐嘉宜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一下被点醒的王欣悦,迅速拿起了手机,查找徐嘉宜母亲的名字并拨打了过去,然而并无人接听。王欣悦暴躁地连续打了三次,想打第四次时,丁慧君拦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接电话也很正常。也体谅一下她母亲的心情吧。”
“但这就陷入死局了啊……”
“要不,你直接打给徐嘉宜试试。”
王欣悦先是用震惊的表情看向丁慧君,随即却也意识到这似乎是一条可以尝试的道路,甚至是她早该想到的道路。她咽了口口水,而后点击了写着“嘉宜”的电话号码。通话界面弹出,背景是一张她和徐嘉宜在大学门口的自拍合影。
看见那张照片时,王欣悦陷入恍惚。
那是在王欣悦刚进公司,和徐嘉宜成为同事不久的时候。由于工作手续的事情,她不得不回一趟大学,拿一些材料。在办公室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王欣悦在工位上浑身僵硬。再如何不了解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异常。
只是,徐嘉宜是唯一一个开口问了她的同事。她在工位上犹豫了许久,才在王欣悦去茶水间的契机,假装自然地跟了上来,淡淡地问她是否有什么心事。
王欣悦一直觉得,即便后来的徐嘉宜变得容易惊恐、优柔寡断、提心吊胆,甚至有时不可理喻,但在她的身上,围绕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仿佛对她说什么都没关系。于是,鬼使神差般,王欣悦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有点害怕回学校。”
说完后,王欣悦便开始感到有些后悔。她之所以能让自己保持全副武装的状态,是因为她刻意让自己看上去什么都不怕。她知道,让别人意识到自己恐惧的事物,就是交出让他人胁迫自己的素材。于是她努力扮演着一个不在乎他人目光的人,一个从不退让的人,一个具有攻击性的人,一个无懈可击的人,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然而,就因为刚才的这一句话,她在公司的茶水间里暴露了自己,一下子将那个虚假的王欣悦打回原形。她回到了自己的初始状态:一个和其他人一样软弱的人。
然而,徐嘉宜却没有惊讶,没有鄙夷,没有同情,甚至没有感到好奇。对此,她的反应显得有些过度平淡,只有一句感慨。
“啊,确实,我也挺怕的。”
徐嘉宜说这句话时,语气就仿佛是在谈论一种讨厌的食物,并且是“讨厌香菜”这类普通人都能理解的个人好恶。这让王欣悦都感到有一些困惑,甚至给她带来了一种安慰感:原来自己的恐惧,看上去还挺平凡的。
“是啊,所以想到要回去,会有点头疼。”
这让王欣悦回复徐嘉宜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讲完这句时,徐嘉宜眨了眨眼睛,思考了片刻。
“周末吗?要不我陪你去吧,就当谢谢你帮忙修好咖啡机了。”
王欣悦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当在大学门口见到早已抵达的徐嘉宜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没有亲自去修咖啡机,只是四处找人问话,直至找到负责此事的人罢了。王欣悦擅长解决他人的需求,却不擅长为自己求助。或许当时能表现出一副强大的模样,只是因为徐嘉宜当时那种“怎样都行”的态度让自己觉得必须站出来那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如果她们只是简单地回了一趟学校,拿了资料便走,虽然比较无聊,但一切都会变得更简单。然而,好巧不巧,在学校那短暂的时间里,恰逢王欣悦之前所在的班级有一个聚会,似乎是因为当年拍毕业照的时候,有人在海外赶不回来,所以相约好在这天下午,大家回学校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