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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被掀开的刹那,徐莜莜轻柔的声音裹着甜腻的香水味飘进来:

"知州......姐姐已经离开了,如果姐姐活着一定也不想看你这样。"

她指尖抚过鬓边珍珠发簪,眼底却闪过毒蛇吐信般的阴鸷。

顾知州将怀中的人又紧了紧,生怕消失不见。

他埋首在她冰冷的发间,声音含混不清:"不....婉祯是恨我的,她现在都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忽然伸手去抚她的眉眼,像是要将那阖着的眼睑抚平,"婉祯就是太累了,睡着了......"

暗处,顾母攥着手帕的指节泛白。

想起那日姜婉祯跪在祠堂里,额角淤青混着雨水滑落的模样,心口突然泛起尖锐的疼。

可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对徐莜莜腹中胎儿的期待压了下去。

这个贱人死了还不安宁,竟让儿子失了魂!

夜风卷着纸钱扑进灵堂,烛火"啪"地炸开一朵灯花。

顾知州将脸贴在姜婉祯渐凉的脖颈,恍惚间又看见她穿着月白旗袍。

倚在回廊下轻笑的模样。

那时他总嫌她多愁善感,如今想来,她眼底的水光,早就是绝望的预兆。

阴雨绵绵的墓园里,泥水漫过青石板。

顾知州死死攥着棺椁两侧的白绸,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鬓角滑进衣领。

"不准埋!"他嘶吼着,声音在空荡的墓地上回荡,惊飞了栖息在松树上的乌鸦,"婉祯还没死,她只是睡着了......"

顾遇安看着兄长近乎癫狂的模样,胸腔里翻涌着灼痛。

他上前一步,冷硬的手掌重重落在顾知州脸上,清脆的声响混着雨声炸开。

"大哥,你真的想让嫂嫂死后都不得安宁吗?"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雨水顺着睫毛砸在苍白的脸上,"你现在装深情有什么用?"

顾知州被这一巴掌打得趔趄,踉跄着跌坐在泥泞中。

他看着棺椁缓缓落入墓穴,泥水溅上姜婉祯遗照上的笑靥,那笑容仿佛在无声地嘲讽。

意识渐渐回笼,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猩红,在雨水中晕染成破碎的血花。

待众人散去,墓园里只剩下顾知州一人。

他跪在墓碑前,泥水浸透了长衫,整个人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

"婉祯......"他伸手去触碰碑上刻着的名字,指尖抚过"妻姜氏"三个字时,泪水夺眶而出。

"那年上元节,你非要去看花灯,我背着你挤过人群,你笑得比花灯还亮......"

他忽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混着呜咽在雨幕中飘散。

"你总说我不懂你想要的是什么,可我......"话音戛然而止,他将脸埋进双臂,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现在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

暮色渐浓,雨却越下越大。

顾知州就这样跪着,任雨水冲刷着脸颊上的泪痕。

仿佛要将这一世的悔恨都融进这绵绵雨幕里。

墓碑上的照片在雨中模糊,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见那日,她撑着油纸伞从雨巷走来,衣角沾着细碎的水珠,也沾湿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