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了钥匙互相撞击时“哗啦哗啦”的杂音,紧接着,钥匙捅进锁眼,发出“咔哒”一声,门外的人风风火火地莽了进来,差点直接撞到季朝映身上去,她“哎”了一声,连忙止住步子,下意识把门拍上,这才看清楚了单间内的暂住者。
面前的,是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极其无害的……女孩。
是的。
女孩。
小李的年纪并不大,可能就只比对面的女孩大个两三岁,但只是这一点差距,却像是在她们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
小李无疑是年轻的。
但这种年轻,只会让人联想到刚刚舒展开枝叶,还没有生长到高大繁茂的乔木,又或者是爪牙还没有磨利,却也已经可以开始单独狩猎的亚成年猫科动物,即便她年轻、稚嫩、莽撞,也只会给人以青涩的观感,她只是因为年轻而显得不成熟,和即便成熟也只能在风雨来临时伏倒在地上的娇花矮草,又或是被人精心饲养在家里做宠物的品种猫咪扯不上半点关系。
但面前的女孩却不一样。
小李的目光往下落,看到对面的人受了惊似地退后了几步,或许是因为这几天都待在单间里,见不着阳光,女孩的面色显得很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是淡淡的,她似乎带着些不安,眼睫止不住地颤动,那双形状圆润的杏眼清凌凌的,盛着些可怜又楚楚的惊惶。
像尊瓷器。
是精致的,美丽的。
是脆弱的,易碎的。
小李的动作忍不住缓和了下来,她甚至有些懊恼地皱了下眉头,觉得自己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的动作有点太莽撞,即便她对面前的人有些怀疑,但怀疑毕竟也只是怀疑,起码在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份还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于是小李放缓了语气,主动道:“你没事吧,我是过来给你送饭的,尝尝?”
她把沉甸甸的袋子放到桌上,把菜盒、饭盒都取了出来,然后招呼女孩过来坐下。
但对方显然对她有些畏惧,女孩紧紧攥着上衣下摆,像是想要后退,又不太敢,于是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像只被吓僵的兔子。
这只兔子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不自知的失落,她小心翼翼地说:“……谢谢,我没什么事,请问……平常负责我的人……”
“你是说陈姐是吧?”
小李抓了抓后脑勺,把塑料袋丢进了垃圾桶里,说:“她今天加班,比较忙,顾不上这里,所以让我给你把饭送过来,你就当和平常的时候一样就行了,那我……先出去了?”
她提起手边的另一只塑料袋,水果特有的浓郁的颜色越过两层透明的隔膜渗透了出来,季朝映被这样的色泽引去了视线,然后在下一秒把眼神从上面挪开。
她轻轻摇了摇头,又看向面前的年轻警员,用一种柔软而又细弱的声音道谢,然后她抬起脸来,杏眼中透出某种雾蒙蒙的水汽。
那是种欲言又止的迟疑,又或者还带着一点不自知的祈求意味,预备离开的小李停下了拧动门把手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说:“要是还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告诉我。”
上钩了。
季朝映垂下眼来,敛去不应当出现在她脸上的情绪,然后她看向面前的年轻警员,又是那副易碎瓷器的样子了。
她说:“谢谢。”
她的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她说:“我只是……这里太安静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人和我说过话。”
她的面色变得愈发苍白,神色间带着种无法抹去的惊惶,无处不在的不安从她的每一点肢体动作中渗透出来,叫小李的心口爬出一股说不出的沉闷感,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祈求似地说:“我能和您……说一会儿话吗?”
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