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宜还有些犹疑。

她打算去找裴景鸿。

三年多前,这位裴参将和那王府的史官荀满一起,被裴疏玉派给她做副手,一起探查商道。

荀满是老?好人,即使起初对沈兰宜未必有多信任,但也没有驳过?她面子。但这位裴景鸿却年轻气盛、桀骜不驯,因?沈兰宜是女子,并不信服她,一路上还和她别过?不少次苗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新科进士也总要被外放出去做几年官才升迁,这是裴疏玉给沈兰宜的历练机会。

但于裴景鸿这种本来?在?军中就小有势力?的嫡系而言,这一程,却无异于坐冷板凳。

沈兰宜很清楚这一点,也知?道犟驴更得顺毛捋,所以没有强行压制,只要裴景鸿拿得清楚职责,日久见人心,她也不在?乎他?一时的拱火和挤兑。

但他?是一直不服。

直到?后来?,一行人行至西南边陲,快要到?南诏的地?方。

恰逢夏末山雨绵绵,沈兰宜觉得绕行为佳,裴景鸿见她如此,冷嘲热讽地?要和她对着来?,撺掇着一行人进山赶路。

毫不意外的出现了意外。不熟悉的山道上,他?们偶遇了成群的豺。

人在?山林的环境中,如何敢对上结对的兽群?还好最后沈兰宜生了急智,借助山中瘴气,带着一队人避开了豺群。

但她自己比较倒霉,四散的过?程中,不小心误入瘴气深处,中毒颇深,最后还是屏着一口气随溪漂出,遇到?了彼时恰好在?山间采药的“贺娘子”,才算把命捡回来?。

这一来?一回,这裴参将自知?自己坏事?,也知?道自己小瞧了沈兰宜,嚣张的气焰才渐弱下,后私底下又与?她负荆请罪,这事?才算揭过?。

不过?,事?情虽然揭过?,但在?沈兰宜这里,她与?裴景鸿只有公事?,无甚私交。

然而此番涉及珊瑚的安危,想到?裴景鸿送的那份乔迁礼,沈兰宜琢磨着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僵硬,大不了欠他?一份人情,最终还是登门造访了。

裴景鸿像是很意外沈兰宜的到?来?,赶来?前厅时还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听沈兰宜直抒来?意后,他?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那几县,我确有友人在?那边任职,调一个户籍出来?查看不是难事?,但是路途遥远,需要等一等。”

这就是应允了。沈兰宜眼睛一亮,谢过?他?道:“多谢裴参将上心。”

说完,她又道:“不对,我听闻你这一路也立了不少战功,想来?分封之时,绝不会再只是一个小小参将了。”

裴景鸿却扭过?头?,道:“砍瓜切菜的功劳,我只是占了出身的便宜。”

这与?他?惯常的形象不太?相似,沈兰宜微微有些讶异。

但关系不过?了了,她也没多问,只留下了一份礼,裴景鸿要拒绝,她只道这是乔迁礼的回礼,他?这才没有推辞。

临走时,裴景鸿送她直到?府门,最后,见沈兰宜就要放下车帘,他?上前一步,竟是问道:“听闻宫变那日,你受了伤,如今……如今可好些了?”

不知?为何,这句关心听起来?有些局促,沈兰宜心下有些微妙,不过?面上还是笑道:“多谢关心,我现下已经大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沈兰宜那日回裴景鸿的只是套话,不过?她一面养伤,一面处理堆积如山的公事?和私事?,倒还算游刃有余。

时间一天?快过?一天?,转眼,践祚大典日子就要到?了。

新帝登基前一晚,有太?多人难以成眠。

司天?监的人尤其提心吊胆。别说睡觉了,恐怕连呼吸间都带着血腥味。

都是做惯了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