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困。”

贺娘子摇摇头,这也不?是?谎话,习惯了连轴转的日子之后,即使暂时休憩下来,也难以直接入眠。

回来的目的,原也只是?拿上些药材。

沈兰宜不?太?讲究地在地上躺尸的男人身边盘坐下,又把捆住他的草绳一端攥在了手里?,防备着他突然醒觉。

见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又开口扯起闲篇,像是?在转移困意,贺娘子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沈兰宜问:“贺娘子,你?平素走南闯北,想来这种事情?应该看得?不?少吧?方才……一点也不?见慌。”

“多,也不?多。”贺娘子答:“如你?这般,不?多。”

“我这般?”沈兰宜食指指向自己,反问后惊讶地道:“娘子说?笑了,如我这般的深宅妇人,这天下不?知凡几。”

贺娘子垂着眼帘,她的睫毛不?是?很长,却密如鸦羽,叫沈兰宜分辨不?出她眼神里?有多少调侃的意味。

“敢有恨,”贺娘子轻声喟叹:“很不?容易。”

恨么?……

沈兰宜提起一点精力想了想,没明白不?容易在哪儿。

贺娘子却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她抬起眼珠看着沈兰宜,只是?眼神邈远,像是?完完整整地穿过了她。

“我的母亲,到死也是?不?恨的。”

不?知为何,听?贺娘子提起自己的母亲,沈兰宜的心竟也随之揪了一揪。

“她的丈夫为了求荣,将她送到了上官的床上。回来后有了身孕,被强行?堕去,而后人便不?太?好了,说?是?送去庄上,只不?过是?等死。”

“她歪在床上,说?,叫我回去,不?要和她一起染了污秽。还说?,让我别记挂,我的父亲有他的不?得?已。”

“父亲。”贺娘子把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眼眉间竟有笑,“对,父亲。”

“可这样,她都不?恨的。她还起得?来身的时候,日日都还倚在窗前,看向府里?的方向。”

贺娘子的声音越发低沉,“我偷了医书?,学着不?知真假的方子煎药,她一口都不?肯吃,她只想死。她连恨都不?敢,我说?,我总有一天会……她也只来捂我的嘴巴。”

沈兰宜轻轻摇头,道:“不?要这样想,贺娘子。就像我……”

她下意识几乎要将前世说?出口,还好兜住了。

沈兰宜原本想说?,就是?如她前世那般窝囊,心里?也是?恨的,只不?过她那时更想活着,求生的欲望战胜了恨的本能。

而贺娘子的母亲……相比恨,恐怕是?爱更多。

沈兰宜放缓了声音,尽量把话说?得?轻柔,“不?平则鸣,落在己身的苦楚,谁能不?恨呢?她只是?……放不?下你?。你?到底还是?家里?的女儿,她是?怕你?心有怨怼,反倒累及你?的一生。”

说?到这儿,沈兰宜自己也觉着有些微妙的不?对劲。

一个能把妻子送出去的门庭,对于女儿能有多少在乎?允她跟着母亲去到庄上,这其实?是?也放弃了她。

可看贺娘子如今的举止,后来一定是?被接回去好好教养了的。

与?灵韫、小榕这种乡野间长大的孩子,截然不?同。

听?了沈兰宜的话,贺娘子神色稍霁,只是?眉宇间仍有怔忪,开口也是?犹豫的:“不?,我……”

沈兰宜尖着耳朵,然而最?后,却只听?见贺娘子长长叹出一口气,而后合上双目,什么?也没说?了。

沉默间,困意翻涌,沈兰宜也闭上了眼,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沈兰宜晓事很早,母亲的怀抱如何温暖,她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