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农忙,农户们忙自个儿地里?的活计都忙不过来,哪有串门子、关心旁人的功夫?没有人会注意,某处破落的屋舍中,多了人住。
按照先前?的约定,顺利抵达别庄,信鸢会送来第一张空白?字笺,若前?路探得已经?可以出发,则会送来第二张。
第一张白?纸沈兰宜先前?已经?收到?,但第二张迟迟未得,灵韫她们现如今还在此?地,沈兰宜想着,这几日该找个时候,悄悄去见一面。
不再待在四角的笼中,也看不见夫君婆母,前?世今生,沈兰宜难得有这么?自在的时光,尽管这几日的天色不算好,但她还是觉得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她心宽了,病自然?也好得快了,贺娘子把脉时都有些震惊,转眼瞥见她手边放不下的账簿和算盘,脸又有些沉了下来。
沈兰宜心宽手却不松,反倒因着在这儿不用避人更用功了。不过她倒是晓得心虚,瞧出来贺娘子眼睛是在往哪看之后,讪讪笑?了笑?,道:“闲时打发时间么?。”
贺娘子收回目光,却没说话,沈兰宜见她抬步要走,还以为?是被自己气走了,想及人家这几日劳心劳力,而她却是个不那么?遵医嘱的病患,自觉理亏,赶忙上前?道:“贺娘子”
贺娘子淡淡道:“照药方再吃三日,病会好清。这几日,我不再回来。”
沈兰宜下意识问:“娘子这是要去哪?”
话一出口?,沈兰宜又觉不太妥。贺娘子是自由身,留下帮忙只是情分,没有行动还要和她报备的道理。
只是,她心里?莫名有些担心。
贺娘子没有直接回答,她退开两步,往西北方向眺了一眼,而后道:“附近,几个村子发了时疫,很严重。”
京中尚未弥漫,怎么?京郊反倒严重起来?沈兰宜一愣,忽然?想起京郊西北,有一处乱葬岗。
这次宫里?头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太医署人手有限,且即使知道要撒石灰烧尸体防止疫病蔓延,真正处理尸体的时候,底下人觉着烧尸是在作孽,往往不愿这么?做,只连着草席一裹,丢到?乱葬岗了事。
平时,丢到?坟岗上的尸体自然?都是被扒净了的,没什么?油水可捞。然?而闻疫色变的时候,那些宫里?头、富贵人家的仆从?尸首上,却难免有些被遗漏的体己。
虽在天子脚下,可不代表乡野间的黎民百姓都过着吃饱穿暖的日子,所以,哪怕知道风险极大,还是有很多人蜂拥而至,去乱葬岗拣死人物件。
“暂时不会回来。”
贺娘子淡淡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两张牒文?递给沈兰宜。
沈兰宜接过,她翻开牒文?,视线落在了“贺氏四娘”这一行上。
“这是……”目光从?牒文?间缓缓转回贺娘子的脸上,沈兰宜不无惊愕地道:“这是娘子与?小榕的过所?娘子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过所是行人行走过关,关押发放的文?书?,上有各处公衙签字落章。
贺娘子没说话,眼睛看向矮墙边上蹲着、正认认真真扇着炉子的小榕。
小女孩儿还没到?留头的年?纪,扇扇子的时候,脑袋上那俩小小的丫髻一抖一抖。
贺娘子轻声?道:“夫人先前?疑惑,如今可解。”
沈兰宜忽然?有点痛恨,自己的脑子有时转得太快,而这位女医的眼神又太过清明锐利,连卖痴说没听明白?都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道:“娘子此?番帮我,就是为?了现下好托孤?”
托孤这个词实在不太吉利,然?而此?时此?刻,沈兰宜也想不到?更合适的字眼了。
贺娘子点头,坦然?回道:“危险与?否,是我的选择。她却还小,不能带她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