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次急危重症抢救中,几乎整个医院的医疗资源都向他倾斜,呼吸心内,肾脏消化的专家都曾不止一次参加过他的会诊,甚至副院长都来新生儿监护室了解过他的治疗情况。儿科医生们决心治好周元瑥小患者是这群年轻医者携手向当下儿科学界发起的挑战。
在青岛的这几天,因有周鸿钰每日的安抚,裴温已经不再出血,腹痛仍未好转,只在行房后才有短暂的缓解。
从前没结婚时,一同出差偶尔生病,裴温总忍着不说,不拖累他人和行程,周鸿钰发现后常借口带他出去逛街感受风土人情,看医生只是顺路。相伴至今,裴温此时不再有拖累的想法,腹痛尚且还能忍受时他就告诉周鸿钰,要在青岛看医生,怕支撑不到回北京的那天。
周鸿钰借了自行车,将他抱下床站稳,给他戴了草帽遮挡太阳,站在车边向他伸出戴着白色劳保手套的手,
“周鸿钰导游带您畅游青岛。”
裴温掩在草帽下的略显苍白的脸被他弄得逐渐飞红,在部队大门口左右望了望,只有两个目不斜视的守卫。周鸿钰脱下外套在前面的横杠上裹了几圈,做出邀请的姿势,“裴温同志,请上车”
周鸿钰强硬地要他坐在前面,仗着他腹痛腿软,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着腋下握着腰放在了杠上。裴温脸上一热扯了扯草帽的绳结试图挡住眼睛,又偷偷看了看那两个守卫,脑子飞速转了几圈在青岛应当没有熟人,随他去了。
周鸿钰上车坐稳后自行车始终不动,裴温回头看他,眼神询问是否车出了故障,却被一口重重亲在脸颊上,
“哎呀!”,裴温迅速扭头躲他,在人家大门口,这像什么样子。
周鸿钰右腿助力左脚一蹬脚踏,下巴碰了碰他的帽顶,不正经地笑着,“哪有人啊?一个人都没有,人家都怕被你淘汰,在训练呢!“
当地的医生对裴温的病史和身体基本情况不甚了解,凭经验给出判断说,这是产褥期激素水平波动导致的,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回北京后,还不等他们回宿舍放下行李,就碰周政委和周妈妈扛着元珺等在北交门口,见他们回来周妈妈立刻指挥周政委将车后的行李搬到自家车上。
周鸿钰还不明白父母这是要做什么,元珺一边向裴温伸手要抱,一边汇报,“弟弟早上拔管了!拔管了!”。
周鸿钰接过他抱在手上颠了颠,问,“什么管?”
元珺说,“呼吸机,还有鼻…鼻…反正医生叔叔说,弟弟好了!我们快把弟弟带回家!”
周妈妈给孙子补充,“前两天拔了鼻饲管,昨晚撤了透析,今天早上喊我们去,说呼吸机可以暂时停了,要观察一段时间。”
小家伙在生死之间几次徘徊,其中如何凶险,厚达四十多页的病程记录可见一斑,终于在出生的第二十三天,元瑥撤了透析管,离开呼吸机,自己鼓着小胸脯呼吸新鲜空气,能扯着小嗓子哇哇大哭,甚至能自主排便排尿,出入量也逐渐接近医生为他设置的参考值,这些正常婴儿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对他来说,何其不易!
时隔二十多天,裴温终于见到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小元瑥仍然躺在玻璃保温箱里安安静静地睡着,由于体重过低,护士们在抢救时只能开通颈静脉抽血注射,床头挂着的盐水一滴滴无声地流入他小小的身体,身上极少露出来的部分呈现黑红颜色,很不好看,脸上毛绒绒的像个小猴子,脑袋又尖又长,仍旧维持着刚出母体的形状,胸骨下方掌心大小处随着呼吸不断深凹进去又重新鼓起,尿布也是护士用纱布和胶带给他做的,两条蜷缩着的腿病态的细瘦。
裴温见儿子还活着,努力地喘着气,硬是把眼泪憋住,“我可以抱他吗?“
医生说,“你可以摸摸他,最好等他睡醒再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