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田里插秧。不时擦擦那并不会存在的汗珠,扇着搭在脖颈上的湿巾回首望望身后与嫩生生的一片青色,质朴的笑容啊,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脸上。
不过歇口气到田边喝水时,倚坐在树下的看热闹兼且监工的剥削阶级岩朔大人说:“你方才何以笑得奸诈如斯?”
这……要我说甚么好。
另开出一片地种藕,将来将地养肥了,再轮种水稻。
两亩旱地也出苗了。还有家里的树篱在我法术的呵护下也抽了青,修修剪剪,不出几年就会郁郁葱葱漂漂亮亮。
家里前院翻好土,次第种些芍药百合之类可观赏又有实用价值的花草,后院大大的菜园里种上平日常吃蔬果,靠着围墙搭上竹竿种爬蔓的扁豆黄瓜。
再圈起个鸡舍养些鸡鸭。
和邻居定好只尚未出生的小狗崽,等初夏的时候便可以抱回家。暂时没有看家护院的卫士,便先养了只公鹅……据说长大了也是种忠诚而凶猛的动物。
还有就是,屋檐下有个旧燕窝,拿木板在下面钉结实些,盼着它们快些归来。
所以说我不过是不太适应住在古代的城镇里面而已。
赤着脚扛着锄头走在田间地头,比穿得严谨行走在城墙里面舒坦得多――当然,实诚些我必须要说,前提是我是只妖怪,水田里没有水蛭敢来吸血,闻鸡而起日落而息的劳作也压不弯我的腰。
冬天过后岩朔大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但仍然深入简出宅在家里,于是我对外宣称我家大哥是个备考科举的勤奋考生。村里没什么读书人,大家对不怎么出门的岩朔普遍存在着一种由距离产生的敬仰。再加上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小村落里,并不怎么容易接受我们两个刚刚搬进来的外来户。
于是他们不怎么来叨扰我们不都是见得了光的生活,这种人际关系甚为让人满意。
只是清明过后,村里又迁来户姓高的人家,一夫一妻一妾加上下面一群小辈,热热闹闹的十数口人,瞧着气度明显高于寻常市民阶级,据说是在京里做官犯了什么事,好容易保住身家性命举家退回老家来的。
可惜出来日久,他们与所谓的故乡瞧起来着实有些格格不入。本来便错过了春耕的时节,占着不错的田地却全然不会打理庄稼。
乡里乡亲瞧不上他们笨拙做不明白活,他们也不大屑于乡野村夫相交。
寂寞异常的这家人,飞快地把同样并不怎么能融进这个村庄的我与岩朔当成了同路人。
从表面上看起来与岩朔差不多同龄的高家大少爷时不时往家去烦岩朔,想与他讨论诗词歌赋交换个读书心得之类。
看岩朔那厌烦到极点蹙成一团的眉头,我曾很是暗暗为这位大少爷的生命安全担心过一阵。
幸运的是他一直活到终于被岩朔冷漠桀骜的态度击败溃退了。
高家不及弱冠的二少爷纠缠的目标是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年纪比较相仿的区区在下。
和他怀着结交隐居高士这种美好幻想的理想主义文人大哥不同,高家小二哥是个稍稍纨绔了一些的二世祖。本来该作为家中主要劳力的这位不太热衷于照料他家田地,而是热衷于勾搭我去和他游手好闲捉蛐蛐逗狗。
这孩子不清楚我对在田里挥洒汗水有多么执着的热情――所以我恨我晒不黑的小白脸,看起来是那么的不事生产。
当然后来他也终于被我不冷不热不应不辞的态度彻底击溃了。
只有高家几只小不点适应了环境,有时跑到水田里抓泥鳅铹田螺,有时在大片长得盖过了他们的田地里疯跑。被我遇见一次,最小的那个孩子不知被甚么虫子咬得衣服后面破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坐在田垛上哭得凄凄惨惨不敢回家,被我带回家帮着缝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