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却还平稳:“恕儿臣愚钝,不懂母后的意思。”

“愚钝?”梁皇后猛地拍了一把炕桌,厉声道,“我看你不是愚钝,是鬼迷心窍了!”青葱般的指头上戴的镂金点翠寿字护甲好似一柄利刃,直直地指向了褚容璋,“你要养娈宠本不值什么,但为了这么个货色昏头昏脑,叫他在背后插了一刀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为替他遮掩,连掌印太监都得罪了!好啊,到今儿我才知道,我生了这么个情种!”

面对梁皇后的勃然大怒,褚容璋只微微蹙了蹙眉,仿佛习以为常地立起来拱手道:“母后息怒。”

梁皇后瘦削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瞳仁却亮得吓人,冷冷盯着褚容璋:“为一己私情如此不顾大局,我看你是忘了梁氏为何倾覆,忘了你当年怎么对着自己亲娘发的重誓了!”

听梁皇后越说越不像,褚容璋终于沉了脸:“母后尚未听完儿臣一言,何苦如此?”

梁皇后缓了一口气,逼视了他好一会儿,却依然没有缓颊的意思:“好啊,便听听你的良苦用心。”

*

早在褚容璋来鸾华殿请安时大宫女托月便屏退了众人,独留她一人在外间守着。

在宫里当差想要保命,简直比庙里的泥胎菩萨还难做泥胎每日听着来往行人不可对外人道的愿望,只要微笑聆听便是了,可他们这些人还要挑拣着听主子不想叫你听见的万万不能听见,主子想让你听见的,不但得细细地听,过后还要替主子排忧解难。

运道好的能伺候那些个不爱打哑谜的,能少提心吊胆些,可惜托月显然没有这样的幸运梁皇后实在是太过阴晴不定了。

漫长寂寞的宫廷生涯、母家一夕倾倒的巨变、多愁多病的身子……太多太多苦难把当年闺中秀丽明媚的少女消磨成了华美凤冠下的一抹幽魂。

除了在小女儿宁平公主面前,梁皇后永远是苍白的、阴冷的,甚至在与带给她无限尊荣的嫡长子相处时也不例外。

托月是梁皇后的陪嫁丫头,一路陪梁皇后走过来,曾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梁皇后对公主与恪王如此不同,最近宁平公主挑选驸马的事筹办起来,她才隐约触及到了那隐秘的真相

梁皇后是把当年自己的遗憾全部寄托到了公主身上,只要宁平无忧无虑,二十年前死去的少女梁容书仿佛便能在她身上活过来。

若说公主是梁后寄托的意难平,那恪王便是她的怨恨。

对皇帝的怨恨。

不出所料,今日褚容璋进门不久,内室中便传来梁皇后尖锐的质问和恪王不急不缓的辩解。

开始梁皇后的声口还是冷冰冰的,恪王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模样,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久,争执声渐熄,里间终于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托月沉沉地松了口气,拽出方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