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头一次见面,沈三钱便送他绢花。
白青崖的脸微微红了:“……你往后不许这么叫我!”
他刚出生的那两年体弱多病,庙里的老师父说他八字太轻,要充作女孩儿养才能留住这个孩子,母亲便为他取了个小名儿叫珠珠,是掌上明珠的意思。
母亲去后,照顾他的乳母侍女也大都被大夫人发卖,再也没人叫过他珠珠。
陈姓御史被抄家的惨状,是白青崖对锦衣卫最初的记忆。事后他惊吓之下大病一场,对隔壁那户人家的印象只剩下那棵高过墙头的桑葚树。沈三钱说的那些,他全都不记得了,听他说起这个名字,白青崖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竟真算得上他的青梅竹马。
沈三钱眼中浮出微微的怀念:“你小时可比现在乖巧多了,一个小团子乖乖地趴在墙上,为着你喜欢听我念书,初春时的风那样冻手,我还偷偷从书房里跑出来去桑葚树下念给你听。”
这话白青崖就不爱听了。他猛甩了一把被沈三钱握住摩挲的手,没甩开:“好罢,你与褚氏有血海深仇也罢,你爱慕我也罢,即便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我从未许诺你什么,这些前尘往事我也……都不记得了,你因一己私欲将我置于如此险境,有什么脸面说爱我?!”
话音未落,白青崖手背突然一凉,只见沈三钱眼眶赤红,眉宇间满是痛色,连绵不断的泪珠滴落着,哪里还有平日里高高在上、飞扬跋扈的样子?
这下白青崖被打得措手不及,慌乱地说:“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听完沈三钱的遭遇后,他心中其实已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意,他话中那段无忧无虑的好时光,是白青崖此生最快活的日子,对沈三钱来说亦然。
此后的境遇,沈三钱比之他更要凄惨百倍。一个书香世家、满腹锦绣的公子,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竟致沦为宦官,此间的酸楚折磨真叫人不敢去想。这等事若是发生在陌生人身上,无非唏嘘两句罢了,但偏偏沈三钱与他还有那样一段渊源。
白青崖虽依旧恼恨自己被他算计这件事,但对沈三钱此人切齿拊心的恨意却消散不少,否则放在以前,莫说掉几滴眼泪,就算沈三钱在他面前哭死过去,只怕白青崖还会拍手称快。
“我原本的名字是祖父给我取的,明澹,‘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祖父希望我一生心无物欲,自由自在。”一抹嘲弄的笑泛在沈三钱粼粼的泪光中,“现在这个名字是我入宫那日自己取的,珠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一声“珠珠”叫得白青崖感慨万千,他心下又软了三分,顺着他的话音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受父亲托付照顾我的那位‘友人’将我卖给人牙子时,卖了三钱银子。”
沈三钱半跪在白青崖跟前,垂下头温驯地在他手上蹭了蹭:“这些年如果不是靠着在桑葚树下那些微末的回忆,沈明澹早就在无边的屈辱和恨意中死去了。珠珠,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可怜我,而是想告诉你,即便是我自己去死,我也永远不舍得害你。”
“我身在司礼掌印、东厂提督这个位子上,眼瞧着风光无限,实则树敌无数,如履薄冰,我总想着等我报完仇若还有命在就去找你,可你身边的窥伺男人太多了,多得让我无法忍受!卫纵麟,褚容璋……甚至还有檀霭,”说起这些人,沈三钱原本伤感的话音都变得咬牙切齿,“我不过来迟一步……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多嫉妒吗?!”
白青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不喜欢他们!那都是……”
“我知道,”沈三钱粗暴地打断了他,“你当然不应该喜欢他们!你与我之间是怎样的情分,他们怎么配?”
白青崖有心想说我也不喜欢你,对着沈三钱满是泪水的眼睛却没忍心说出口,只能听他继续道:“卫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