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深知作为上官,即便不懂也不能露出来,免得叫下面的人小觑,于是一面捧着账本装作凝神细看,一面在脑中飞速思考对策。

“横竖我才是上官,与其让人觉得我软弱可欺,容易蒙蔽,不如端起架子,逼他帮我把活干了。若做得好,自然可以拿去向殿下邀功,若做得不好,有什么不是也是他的岂不是两全其美?”

看睡鸦的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得意人,他到底是顶着大殿下救命恩人的头衔进来的,纵然被他抢了功,料想睡鸦也不敢声张出去了不得之后拿出些钱财安抚他,到时他自然知道闭嘴。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白青崖当即脸色一沉,皮笑肉不笑地发作道:“下头的人弄鬼是一回事,但你们也太过懈怠了,细则理不清便罢,这些账册连字迹都是模糊的,誊抄一遍都做不到吗?怎么,你是欺我新官上任,不敢处置你们吗!”

几名侍立一旁的健仆被他的突然发难骇了一跳,难掩钦佩地看了一眼白青崖,又偷眼去看睡鸦,一声也不敢吭。

白青崖紧紧盯着睡鸦,全没注意到这些机锋。

睡鸦啼笑皆非,心道,嚯好大一个下马威。

府中人尽皆知他出身谢氏,虽不是什么簪缨世族,也算得底蕴深厚,他作为幼子随侍褚容璋身旁,名为护卫,实则代表了谢家对褚容璋的政治投资因此上任以来他还没领教过这等劈头盖脸的叱骂,怎么说呢,倒也颇为新鲜。

他从善如流地做出一副惶恐羞愧的样子:“属下惭愧,不知长史的意思是?”

白青崖骄矜道:“这些都拿下去,你先行誊抄整理一遍,”说到“整理”二字时,特意加重了咬字,“明白我的意思吗?”

睡鸦自然是不能更明白,当即领命退下了。

*

自觉解决了一桩大事,天色也暗下来,白青崖无事一身轻,在一众女婢的照料下自去安歇了。

翌日,用毕早膳,桂旗便柔声提醒他,该去静思斋跟着褚容璋习学了。

白青崖心道,这做了官,怎么感觉跟自己在家中时过的日子也差不多除了膳食格外精致,下人服侍得也尽心之外,说到底依旧是睡觉、吃饭、进学。

只是学堂里教的是四书五经,圣人之言,不知道褚容璋准备教导他什么,该不会名为进学,实是审问吧?

怀揣着一肚子的忐忑不安,白青崖跟着引路的小厮来到了褚容璋的书房静思斋。

他预想的严刑逼供并未出现,进得门来,但见明窗净几,砚纸茶垆,堂前悬一幅古画,壁上靠一架书几,沉檀袅袅,清风逼人。

褚容璋穿得十分家常,缓带青袍,并未带冠,只拿一根发带轻轻将发丝束了,削弱了他身上那种久居上位的距离感,令人观之可亲,手中还捧了一本书在读。

见白青崖来了,很自然地朝他招了招手:“青崖来了?昨晚休息得如何?”

“多谢殿下关怀,我休息得很好。”

“那便好。”褚容璋又问,“拨去的人服侍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称心的地方?”

听到他问人,白青崖微微提起了一丝警惕,心想难道是睡鸦告状了?他自以为隐蔽地观察着褚容璋的神色,小心回道:“殿下府中调教出的人怎么会差?”

褚容璋的手越过桌案,轻轻揉了揉白青崖的发丝,柔声道:“伺候好你是他们的本分,要有胆敢以下犯上的,尽管告诉我,别不好意思说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嗯?”

白青崖见他这样温厚关切,惊讶之余不免受宠若惊:“臣不敢”

“好了,”褚容璋知道再说下去反倒令他惶恐不安,转移话题道,“该说正事了。”他拍了拍手边摞成一摞的书,示意白青崖翻开,“你先看看这几本书,若无问题,先作篇文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