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底下,饲养着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杀手。
末世后,被桂烟邀请去重建幸存区时,游鹤登把这件事告诉了对方。他的意思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桂烟当时也非常惊诧,对方考虑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是选择拉他入伙。自认为在这世上如同游魂般飘荡着,无处可去的游鹤登最终也应了下来。
因为他的不忌讳,和对方有私情的乌清露想来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请他来,大概是觉得他多少算得上半个同行。
然而现实恐怕要让乌清露失望。游鹤登很多时候都会回避杀手们的工作,也几乎不参与他们私下的交流。他对这个职业的人的了解,不会比普通人多出太多。他常常只把他们当做趁手的杀人利器来使用。
可以这么说,他对他们,也许有比对普通人的冷淡更胜一筹的刻薄忽视。但那不是出于高傲的鄙夷或者厌恶,那是出于……恨。从他们身上,游鹤登还继承了他与父母之间的仇恨。游鹤登不想面对他们,多少是因为不想回忆起那段过往。
抵达裂谷东区的时间是晚上,乌清露没有急着让他交接工作,而是安排好住处,让他好好休息。以待客的角度来看对方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但游鹤登反而没能睡好。
之前短暂交流过的话题,让他又开始做梦了。
107.无情无义
梦里,游鹤登回到了作为高中生的年纪。因为头痛突然加重,那天,他提前从学校请假离开,返回了家中。
沿着回旋楼梯上到二楼时,他看见平日紧闭的书房门此时半掩着,从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嬉笑声。游鹤登觉得怪异,因为他的父母从不是那种情感外露的类型。好奇驱使着他轻轻走过去,往内窥探
结果看到了,他的父亲,膝上坐着家中新收养的其中一个养子,他们拥抱在了一起,以抚养者和被抚养者绝不该有的姿态和距离。
手中的书落在地上的声音恫吓到两人。他们仓皇回头,与面色惨白的游鹤登目光交汇。父亲当即站起来,推开了膝上的养子,他的喉结开始迅速地滚动,然而屋内沉寂了半晌,仍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
最后,父亲用干涩的嗓音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游鹤登转身走了。他觉得头痛在加重。也许是因为感冒,也许是因为拒绝了心理医生开的药,也许是因为刚刚目睹的一切,他头痛欲裂。
他还记得父母之前对他的说辞。他们从资助的福利院挑选了好几个孩子带回家,对他说,别再为以前的弟弟难过了,让新的弟弟妹妹来陪你,好吗?
看他沉默不语,他们又面露哀伤:送走那个孩子,的确是无奈之举……当时濒临破产,怎么养得起两个呢?你要是一直为这件事和我们怄气,那真是伤透我们的心。
在那之前,游鹤登并不怀疑父母对自己的爱,所以他松口了。他尽量假装自己不再在意那件事,哪怕躯体化症状还在时不时困扰他。他也把对这件事的调查,或者更准确地说,对谢槐去向的追查掩盖到了更深的地方去,这是他平衡父母的期待与自己的方法。
所以,不是说,是为了他才好心收养了那些孩子吗?
母亲晚些时候回到家,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立即来关切他。顶着父亲欲言又止、惊疑不定的眼神,游鹤登问她:我到底该怎么做?
什么?
对人来说,究竟是更愿意直面真实的痛苦,还是更愿意停留在虚假的温暖中?
哎呀,你都到上哲学课的年纪了吗?母亲笑了笑,选择了后者。她解释道:就算是虚假的,如果能达到永远,也会变成真实的吧。
游鹤登看到了父亲额间流下的冷汗。
因为既无法面对母亲,又无法面对父亲,游鹤登只能把精力更多地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