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掀开帐篷门走了进来,带起的北风从缝隙钻进来,吹起林钰正在写的药方。

她下意识伸手去抚平,正巧和慕容狄压下去的掌心重叠。

阳刚有力的大手温温热热,掌心的茧子盖在她手背上,一点也没有避嫌的意思。

“你专心去写,墨水要滴下来了。”他低声笑道。

林钰连忙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左手,像被热锅烫到了一瞬间,连指尖都被电得酥酥麻麻的。

悬停的毛笔尖尖如芙蓉花苞,颤巍巍地落下一滴墨汁,在宣纸上晕开花瓣似的痕迹。

林钰垂下眼睫,微微叹了一点气。

“怎么?我妨碍到你了?”慕容狄明知故问。

“谈不上妨碍。只是你一直在这里,我有点不自在。”林钰小声道。

“为何会不自在?”慕容狄嘴角略略勾起,“我可没有干扰你做任何事。”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是谁之过错?”林钰含蓄道。

“肯定是风的过错,谁让它非要在水面停留,撩动波心荡漾,让我们林大夫心神不宁呢?你说对吧?”他还挺骄傲。

林钰不想跟他贫嘴贫舌,索性当没听见,抽了抽那张刚刚被慕容狄压住的纸。

慕容狄适时抬手,见好就收。

林钰把弄脏的纸揉成一团,静下心重写一副药方。

慕容狄却把她揉皱的纸细细抚平,凑到鼻端嗅了嗅。

“……能闻出什么来?”林钰写完药方,检查了一下,递给笑眯眯看戏的军师。

“陈年的纸,粗糙的墨,都是库房的二等品。”

“一等笔墨纸砚都是用来写给朝廷的文书的,按章程不能乱领。”军师插了一句话。

“这墨的味道难闻得很,跟淹死腐烂的水鬼似的。”慕容狄道,“不走军里的账,我自己有书铺,等会让人运些过来。”

“何必兴师动众?只是写一些药方而已。”林钰不解。

“端砚松墨的味道很好闻。”慕容狄声音又低又轻,“这个时节的花笺上有白梅的香气,羊毫竹枝细腻光滑,不会伤到你的手。”

“太奢侈了,我没那么娇贵。”林钰不赞同地摇头。

“我喜欢你身上有松烟白梅的香气,冷冷淡淡的,就像以前一样。”

“军队是不能经商的吧?你这样张扬,恐怕会引起御史弹劾。”她不放心道。

“我越张扬,陛下才越放心。否则一个年纪轻轻,战功彪炳,远在边疆,为人处事又完美无缺,连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的大将军,那才让他更加忌惮。”慕容狄笑意盎然,向她眨了眨眼,“不信的话,你去问军师,是不是这个道理?”

林钰看向不动声色的军师祭酒,后者微笑颔首。

“将军说的极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若是功高震主,白璧无瑕,那才是取死之道。”

鉴于军师姓诸葛,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感觉像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林钰虽与他不熟,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顿时放了心。

林钰默然无声,没有再反对他的小题大做。

“多谢先生指教,小女不懂军务,难免贻笑大方。”她礼貌地道谢。

“不敢当。是我要谢谢林大夫妙手回春,我这腿啊,总算是不疼啦。”诸葛军师之所以坐那半天不动,光吃狗粮,其实是因为动不了,腿上全是银针,扎得跟刺猬似的。

“别谢来谢去了,都是自己人。”慕容狄不耐烦地挥挥手,凑得更近了点,附耳低言,“你这算不算是关心则乱?”

林钰没有理他,耳根悄悄泛红,默默离他远了点。

慕容狄总缀着她,形影不离,像一只猛虎守着梅花鹿,虎视眈眈的,给四周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