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映眉心一抽,手中的茶杯跌落,瓷杯碎成块。

“你说什么?!”

“贺先生今天说起了家人,他大概是想他们了。”

心理医生的话,犹如钝刀,一寸寸的将周徐映的血肉剖开,一层白雾,将他的视线蒙蔽。

周徐映唇角一扬,干涸地唇瓣扯着疼,他哆嗦着扯唇笑了笑,低哑的声音逐渐扩散,变得悲鸣。

整张脸,惨白的厉害。

“周先生?”心理医生轻喊道。

“你明天不用来了。”周徐映生硬地摆摆手,起身回书房。

在回书房的路上,律师望着他宽阔颤抖的脊背提醒道:“周先生,贺先生的病情没有完全好。”

“希望你能继续请医生为他疏导。”

“周先生……”

后面的话,周徐映已然听不清了。

他僵硬的拉开书房的门,瘫在办公桌上,沉重的身体像是化成了一滩腐肉,肮脏腐烂。

周徐映知道,贺谦没好。

更严重了。

或许……治不好了。

周徐映可以在这四个月里,阻止贺谦自杀。

但他没法让一具枯尸,行走在太阳底下。

贺谦,已然是一具灵魂融化的躯壳,眼中再无任何色彩。

是他,把贺谦变成这样的。

是他一步步的,把贺谦推入深渊。

周徐映扶着湿润的眼眶,撑在桌上,双肩抑制不住的抖动,泛红的眼眶中泪水一滴滴的砸在红木桌上,难以化开。

他所经历的所有绝望与痛楚,都不及此刻。

周徐映眼睁睁地望着他养的花进入倒计时,枯萎、凋零,像是不可逆的结局。

锥心的痛苦中,他抿紧唇,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发出呜咽。

腐烂的泥里,开不出美丽的花。

他试过了。

周徐映从办公桌底下,取出那支落了灰的录音笔。

他不停地摩挲着这支录音笔,拨通了一个电话。

-

晚上。

周徐映给贺谦泡了杯牛奶,端到床头。

贺谦看着牛奶,配着治抑郁症的药,一起吃了。

周徐映坐在床边,没有躺下,通红的眼眶在古黄色的灯光中得到了遮掩。

他眼皮半掀,睫毛洒下阴影遮盖住他最深沉的情绪。

“贺谦。”周徐映的声音沙哑低沉。

“嗯?”

“对不起。”

泪水顺着眼尾滑落,周徐映偏了偏视线,望向床头的灯光,胸腔里再挤不出一个字来。

“我没有怪你。”贺谦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应该怪我。”

周徐映忽地笑了。

贺谦没说话,他的意识在涣散的光圈中,一点点的被抹去。

锋利的轮廓,被光线柔和。

贺谦的视线越来越低,他渐渐地看不到周徐映的轮廓,只能攥紧周徐映的衣角,试图从喉咙里发出疑问。

一切的声音,在无声的泪水中被泯灭。

贺谦昏睡过去,手中的力道渐渐松开。

周徐映抚摸着贺谦的发丝,脸上颜色尽失,惨白如纸。

他细细的捻着贺谦发丝,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所以格外珍惜。

压抑的哭声,低沉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