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换掉西装，应该是真的很忙吧，所以没有来得及。如果在非工作场合，他总是习惯要换掉正装的。

房间很大，灯光很明亮。

这是一间双层套房，会客厅做了挑空，从二楼垂下巨大的幕布，几乎占据了整个空间的视觉。

音响也很好，细微的喘息和啜泣都还原到极致，没有半点失真。

应该是花了大价钱在影音设备上。

季蕴背对着我，微微扬着头，看着幕布上播放的画面。

原来我哭起来是这样啊。

连我自己都没好好看过。

应该设置的是循环播放吧，已经出现重复的画面了，看了有多久呢。

我抬起头，二楼有人穿着浴衣，靠在核桃木色的围栏上，面无表情看着我。

他手里的酒，冰都化了。

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套房里回荡着录像里的声音。

都是我的声音。

站了很久，我其实已经有点累了。

就在我想开口的时候，季蕴站起了身，转过头，好像才发现我到了一样。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会。

没有笑容，也没有生气。

巨大的幕布在他身后，我的脸在幕布上，都是眼泪。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畏惧。

可是现在，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没有停，还在播放。

好像有两个我在他面前。

他其实就是在生气吧。

亲眼看到，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什么期待，也不会在自欺欺人地觉得季蕴对我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情感。

如果一定要说，那大概就是占有欲吧。

如果是我也会觉得不甘心，原本只被我支配和控制的东西，好像开始失控了。

只要是失去，不管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不快乐。

我抬起头看了看陈陆，他微微垂着眸也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发现我在看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有些恶意的轻蔑笑容，好像在看我和季蕴的笑话。

他将酒杯随意放在围栏扶手上，也不担心会不会因为坠落摔碎。微微动了动脖子，带着笑容，从二楼的楼梯缓缓向下走。

我没有再看陈陆，也没有再看季蕴，只是仰着头，看着幕布上的自己。

那些难堪的表情，那些羞耻的喘息，那些将我眼中的泪水和失神都不错过一瞬的镜头。

原来这才是我的样子。

难怪啊。

被厌恶，被憎恨，不是本就应该的吗。

感官都变成了我自己。

季蕴走到我面前。

他不习惯用香氛，所以只有洗涤剂的熟悉气味。

他在某些方面真长情，居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领带夹一丝不苟，衬衫上也没有褶皱。

他有点洁癖，对于有些事甚至有点偏执的强势。

他靠得更近了一点，我下意识后退。

不知道为什么后退。

“李遇青，你不会以为……”陈陆的声音带着他往日一贯的嘲讽，可他只说了一半，声音消失在空气里。

“都是我不好。”

我听见了季蕴的心跳。

很久了，我没有再被他拥抱过，所以我不太记得他心跳的声音了。

“都是我的错。”

那些难堪的下流的无处可躲的声音，好像在他的气味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