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九思通开窗户,窗沿下的花草散发着幽幽清香,她又坐下来接着李硯的话,问了几句边关的现状。

李硯沉默片刻,缓缓道来。

异族人靠天吃饭,所处之地气候寒冷,不适合耕作,到了冬天,隔三差五入侵大魏。因为两国暂时交好,所以没有大规模烧杀抢掠,每次抢完就跑,百姓苦不堪言。

若只是抢粮食,百姓的反应还不至于这么大,异族人天生残忍,施行杀光烧光的政策,面对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农民妇孺。

“李家军毕生夙愿,定要把异族人驱逐千里之外,不让他们踏入大魏一步。”李硯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微湿,嘴角紧抿。

孟九思主动倒满一杯酒,敬他:“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李硯目光闪动,与之碰杯。

一饮而尽后,孟九思放下酒杯,变了脸色:“小将军志向远大,可眼下神色带愧,想必昨夜那场大火并非你本意。你心中不认同,但你懦弱,愚孝,不肯阻止,甚至不发一言。”

李硯惊怔,注视孟九思。

“你正逢困境,卦属中孚,不贰为忠,得信为孚。由变生异,求得而失,中心离散,根本动摇……”

李硯又惊又愧。

千山大火,掩埋无数生灵,何况,烧山观内还有……人。

他见过那些少女,看上去比他年龄还小,又是谁家的女儿?无声无息全部葬身火海,仿佛从未存在于世。他立志守卫国土,保护百姓,可那些少女们就是百姓啊,他为何没有生出勇气拦下,为何没冲去救人?

放火的命令是父亲下的,他从来不会忤逆父亲。

李硯愕然失神:“她们那样活着……生不如死,不如不活。”

“你凭什么决定她们要生要死!”孟九思盯着他,似要扒开他难言的伪装:“不自愿的,叫谋杀,叫灭口。”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烧山观继续查下去,那些罪恶会向上攀爬,拽着皇帝对外打造的英明形象,影响史书最终的书写。安相是帮皇帝善后,李家是安相手中好用的刀。

李硯心中凛然,却不想承认,仿佛又闻到了呛人的烧焦味道。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逃离,走到门口又倏忽停住脚步。

院中有异响,他久在军中,听得出那是弩箭上弦的声音,不由得神色大变,拔出刀刃!

院子不大,敞轩的窗户对开,这么近的距离只怕连墙砖都能凿碎,京城中怎会出现弩箭?何时埋伏在此?电光火石间酒醒大半,来不及再想,李硯回屋挡在孟九思面前,挥刀砍歪射至脚下的箭矢。

孟九思身形一晃,人已经冲向了窗边,窗外破空而来的第二支箭矢将窗边青砖射得粉碎,带起碎屑灰尘。

这一幕真熟悉啊,进京来的路上,马车遭遇伏击,用的就是弩箭!

敢在京中用上弩箭,除了安相,孟九思想不出还有谁会如此大胆。许是刚才现身相府时被盯上,难怪那几个小厮着急带走安书逸。

此处通透,一目了然,易攻难守,几轮箭矢下来不被射成刺猬才怪。

犹豫比错误的选择更加危险,孟九思心一横,扑出窗外,只有逃出长生楼跑到大街上,弩箭才不敢在光天化日下追击。

李硯心下大急,连忙跟着她双双扑出。

那些箭仿佛长了眼睛,专挑孟九思身上射,一旦李硯护在前头,箭矢便停止飞来。

李硯心下一沉,见到这种情形,就猜到了七八分,是胡总管派来的刺杀,跟昨晚一样旨在灭口。

孟九思也明白了自身处境,贴着李硯的身影往正门移动。

靠近廊厅时才发现,前门也有阻碍,眼看一支箭朝孟九思面门射来,李硯用肩膀将她撞开,挥动寒月刀格挡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