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她痛苦的喊叫。
这不是伪装的。
他听得出来。
他抬起脚
她终于哭了,真情实感的。
他在黑暗里踢、踩、碾,鞋尖撞到软的肉和硬的骨头。哭声越来越小,终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停了下来,点燃一支蜡烛,端着烛台,缓缓蹲下身,看着她。
烛光映出她狼狈模样。
无意间烛台倾斜,一滴滚烫的蜡油缓缓滴下,落在她红肿的伤口上。
“啊!”
他盯着她,眼里是一种诡异的、残忍的平静。
他终于找到了一种能让人“真实”起来的方法。
在他面前,每个人都在伪装
他的妻子、他的下属、他的情人,甚至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全都是伪装。
可今晚,他妻女与妾室的痛苦,全都是真的。
他缓缓抬起烛台,又让蜡油缓缓流下。
……
文容卿细细地为女儿处理伤口,掌心的力道极轻,但即使如此,也加剧了她的疼痛。
血水混着药粉渗进伤口,皮肤泛着青紫,季绫终于哭了出来。
泪水砸在手背上,发烫,被强压回去的疼痛,终于决堤而出。
“不要忍着。”文容卿说。
季绫的喉咙发紧,像是堵着什么东西。
她很痛很痛。
可若是她对她流露出一点体贴与动容,她就觉得值了。
刚才挨打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坚持下来的。
她知道米儿和粟儿一定去找文容卿了,她甚至期待,平常总是一副淡然的母亲,是否会为她心痛流泪。
而母亲毫不犹豫地砸向季少平时,她确定了,在母亲心里,她比父亲重要。
可现在……
季绫看着她那张淡然的脸,猛地推开了她,“你走,我不需要你在我面前献殷勤。”
文容卿猛地攥紧了药碗,冷哼一声,“你认清楚,我不是你爹,我几时害过你?”
“你是没害过我,你也没对我好过。从小到大,不是赵姨娘和小叔代替你和季少平……”
文容卿一听见“小叔”,脑中登时炸开了。
她语气重了几分,“从小到大就知道跟在季少钧身后,这回又伙同他抗婚,你到底想做什么?跟他一辈子?”
季绫被戳中了心事,登时气急了,“怪只怪你这个当妈的不管我!你若是不把我交给他,我能……”
文容卿怒道:“你如何?”
“你管我如何?你不是不愿意管么?既是如此,当初生我做什么?倒是只顾自己快活……”
“你……!”,文容卿生平第一回被她气得发抖,猛地扬起手。
季绫梗着脖子,“你打啊,一个被窝谁不出两种人。我就知道你跟刚才打我的那个一样!你们越打我,我越觉得小叔好!”
她猛地夺过文容卿手中的药,“你走,我也不要你了。”
她说罢便回转身子,窝在被子里。
她竭力克制着哭声,可肩头止不住颤抖,齿间不时地溢出几声抽泣。
文容卿看着她,气得险些穿不上气。
米儿上前来,递过一杯茶水。
她喝了,又被米儿拍着背顺了气,才渐渐平静下来。
绫儿说的……不正是这么些年,她深夜里自我谴责的话语么?
她就是没做好这个母亲。
可这件事,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才知道。
原来,她没有耐心回答一个小孩天马行空的幻想。
原来,她被女儿咬烂的乳头,无法因她饱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