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应钦并不起身,只向他点了点头,道,“李先生是明白人,伍某今日就不跟你兜圈子……”

“且慢,”周柏梧笑了笑,道,“我有件要紧事,不知可否让我先讲?”

伍应钦顿了顿,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略蹙起眉头。

周柏梧不等他应答,打开手提的一只硬质公文箱,从里头取出一张报纸样刊,摆在伍应钦面前。

伍应钦扫了一眼,看见《时闻摭时》上赫然登着一篇社论

《新阜五年绝粮考:一纸农改令,饿杀十万民!》

他连连伸手拉过报纸,快速地扫视。

“……据本报记者走访下河村、黄泥岗等十七乡,十室九空,草根树皮剥食殆尽……”

“……村民刘王氏蜷缩茅棚,怀中幼子已气绝三日,尸身仅覆半片草席……”

“……面对本报质问,老都督季某竟称:‘沙土沉胃,耐饥!’”

“……街头小儿传唱:‘季都督的木头枪,宋部长的白骨仓,新阜坟头连天光!’

伍应钦的视线停在“本报特派记者 栖迟周青榆,字栖迟。:)自新阜发稿”上,猛地吸了一口气。

周柏梧道,“伍先生,可知老帅为何离漢就京?”

伍应钦猛地醒悟过来,“莫非……”

周柏梧将食指按在日期上,是明日。

“伍先生,这是北京那边的朋友传过来的样刊。”

伍应钦心下越发明了。

此次摆明了是北京那边儿要针对老帅,明日这份极具煽动性的文章一发出来,老帅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就此崩塌。

那时候,北京收拾老帅,就是手拿把掐。

可若是自己赶在明天之前,替老帅把后院清扫干净……

别说当他的女婿了,当他的恩人都不为过。

周柏梧见伍应钦顿住了,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嘴角带着笑意,“伍先生,我们两个不要再僵持了。”

“你什么意思?”

周柏梧放下茶杯,缓缓说道,“伍先生不是蠢人,想必知道买下新阜县杉木,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一来,纾解民困;二来,为老帅解忧。”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若是只为前者,咱们一人买一半儿,也就罢了。”

伍应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开个价。”

周柏梧轻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眼神透着几分悠闲,“伍先生看来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与绫儿两情相悦,还望伍先生成全。”

伍应钦的笑意瞬间敛去,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成全?”

周柏梧抿了一口水,笑道,“五十万,如何?”

伍应钦想了一想,咬着牙,“行,木头在哪?”

周柏梧摇了摇头,“伍先生,我的意思是,你卖给我。”

伍应钦的脸色骤然一变,手掌倏地拍在桌上,瓷杯震颤出一圈细微的涟漪,“六十万。”

周柏梧低着头喝茶,嘴角隐隐透着笑意,并不接话。

“七十万。”伍应钦已有些慌乱了。

周柏梧看向伍应钦,眯起眼,“不过,君子成人之美嘛……伍先生若是这样喜欢四小姐……”

他顿了顿,唇角笑意更浓,“两百万。”

空气瞬时凝滞了。

伍应钦猛地一拍桌子,面色铁青,“这么点破木头?”

周柏梧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伍先生,两百万,和老帅一辈子的庇护,孰轻孰重,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说罢,静静地看着伍应钦。

来之前,季绫告诉他这个数,周柏梧也惊讶。

但季绫说,伍家前几年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