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绫坐在床沿,看着米儿这几日眼下的青色更甚,季少钧靠在墙角喘气,周青榆蜷在毯子里眼神涣散。

一个怀着孩子、疯疯癫癫;一个身子骨没恢复;一个是跟着自己长大的丫头,从没单独出过门。

“就靠我了。”

这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早上踩了一脚水坑,她的鞋里一片冰凉,又灼得痛。不用看就知道,脚底肯定起了水泡。

她顾不得看,站起身来,拿起门边的钱袋,“你们先歇会儿。我去找吃的。”

“绫儿,我一块儿去”,季少钧想跟上来。

“你歇着罢,脸都白了。”季绫又把他按回去,“我很快就回。”

季绫出了门,往人多的方向走。

好容易碰见一家铺子,粥锅滚着,香味冲鼻。

她刚抬脚进去,柜台后头伙计一眼看见她满脸疲态、穿着不像本地的式样,顿时眉头一皱,冲她摆了摆手:

“满了。”

她取出钱来,却听不懂对方的话。左右是不卖的意思,只得转身出了门。

又忍着疼走了两条街,一家粤菜馆门敞着,座位空着,她一进门,还没开口,老板用带口音的官话先问:“你哪儿人?”

“北边。”她尽量温和。

那老板脸上笑意一僵:“无位啦,出去吧。”

她往里扫了一眼,明明空着两桌,“……我只打包。”

“冷饭都冇咯。”

季绫没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出了那家,她站在街口,脚底疼得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子上,胃里早空得发慌。明明是冬日,汗却从鬓角淌进脖子。

终于在街边小巷子里,她找到一户卖饭的老摊,煲仔饭已卖完,只剩一点锅底又糊又硬的米饭和冷的汤。

“几份?”

“……四份。”

“要筷子?”

“……要。”

她接过纸袋,拎着走出去时,膝盖一软,险些跪在街砖上,她连连拿手护住了饭。

饭买了回来,季绫忍着饥饿,不急着吃,先打开最上头唯一一份鱼片粥,用小勺舀了几口在碗里,唤:“阿榆,吃饭了。”

她把枕头垫高一点,把女孩扶起来靠住。

碗递到嘴边,周青榆已吃了两口就摇头,嘴里咕哝:“不吃。”

“哪有不饿的。”季绫轻声哄,“吃一点,不然药也吃不下。”

周青榆呆呆地看着鱼片粥,脸上溢出一丝苦笑,“有意义吗?”

“什么?”季绫问。

“你何必想法子吊着我的命?有意义吗?我不像你,不需要意义就能活着。”

一时间,季绫也不知道她是在羡慕自己,还是在嘲讽自己。

米儿自己坐在马扎上扒了几口饭,虽然冷了,但味道不差,可她吃得匆匆,只三五分钟,就把筷子一搁,也坐了过来,接过粥柔声哄着,“阿榆,吃点吧。”

季绫劈手夺过拿粥碗,“哐当”一声搁在桌上,“不吃算了,我还饿着呢,谁管你。”

周青榆道,“我要你救我了?季绫,我不承你的情。”

“我就是贱,你哥那样对我,我还巴巴儿地把你一路带到香港……”季绫骂着,忽然转身坐在桌前,往嘴里塞饭。

塞得急了,又噎又呕。

周青榆看着,冷笑道,“你提他做什么,是他害的你不是我。”

季绫猛地灌了一口凉水,“那你对我生什么气?又不是我害的你。”

周青榆忽然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季绫,小声嗫嚅了一句,“对不起……”

季绫叹息一声,“先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