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
“你撒谎的语气没变过。”她轻轻揭开他的衣裳,取出药膏。
他低头看着她蹙起眉涂药的模样,眼底泛起笑意,“这会儿倒像你娶了我。”
她没理他,只在最后系上结时低声道:“我要真娶了你,你就该听我话。”
他搂住她的腰,“我还不够听话么?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季绫笑出了声,“我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许胡来,不许丢下我,不许再断气躺三天三夜。听见没有?”
他将她拉进怀里:“听见了。”
她额头贴着他胸口,环抱的手臂慢慢收紧。
炉火还在烧,窗外江风猎猎,漢昌城沉入了深冬。
97.“好男人”
冬日薄霜未褪,冶铁厂内仍旧轰鸣不歇。
季绫照常着墨蓝短打,外头披着一件皮领呢袄,脚踩皮靴,站在锻造车间中央。
她正在查验新进的铁砂成色,身边是一摞货单和刚整理出的帐本。
空气里弥漫着焦炭与铁水交织的刺鼻气味。
忽然,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穿皮呢制服的警官带着四五个巡捕冲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个英租界的翻译官,脸上一副不卑不亢的冷笑。
“奉上头命令,接举报你厂内私藏军火。”
警官亮出搜查令,语气强硬,不容置喙。
车间瞬间乱了。
工人们手足无措,傻站在机器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绫眉心一沉,未露慌乱,只向周知言眼神示意一番,道,“备茶,给警官接风洗尘。”
她话刚落,另一边的周知言已会意,悄然绕进模具室。
她则缓缓迎上前,亲手将那一摞账本递过去:“我们一直依法经营,账目清楚,材料流向也都有备案。”
“至于军火”,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若是冤枉了,可要替我们厂子澄清名声。”
翻译官接过账本,眼神微一闪。
那账本做得干净利落,所有进出明细都按月编排,还附带两封商会出具的调拨函。
此时,模具室的高炉火光骤然升高。
没人注意到,一批隐秘的枪管模具,在钢钳夹持下,迅速沉入了上千度的炼钢炉中,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化成融铁的黑色火蛇,瞬间消失不见。
那是季绫早设的机关,一旦有人搜查,炉温再高五百度,足以销毁一切铁证。
几名巡捕转了一圈,却只翻出几支旧式猎枪和几套常用工具。
季绫从头到尾,未皱半分眉。
“诸位若是还不信,”她慢声道,“可到前院库房验数,厂里这一季的订单都走茶栈,运的是热水瓶盖和马灯片。”
警官咬牙看她一眼,终是挥了挥手:
“撤。”
她立在风中,送他们走出铁门。
而后,迅速拦了车,去法租界。
到了洋房,季少钧回头一看她那神色,眉心便皱了起来,“出事了?”
她将斗篷往椅背一搭,一句话也没绕:“刚刚被查了。是巡捕房来的,借口是查税,可问的全是厂子的事谁来货、谁验货、我们往哪儿发。来的人带了本子,不是随便来晃一圈的。”
季少钧倏地站起身:“你还好么?”
“你听我说。”她定定看着他,语气冷静得近乎无情,“咱们不能再干了。模具、火药配比、测试账册,全得立刻销毁。你们那边是什么意思?”
季少钧勾了勾唇,“既是如此,咱们这‘第一批’枪也算是造完了。”
“什么?不能一受挫就想着走?”
“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