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道,“不是出口。你说得没错,这些枪确实不是留在本地的。绫儿,我不骗你。此次造枪,是宋留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季绫一怔,抿唇未语。

季少钧续道:“蒋叛变了,党内分裂,她摆明立场要支援共党。欧陆大战之后,各国军备紧张,生怕革命外蔓,巴不得中国各省乱得久一点、分得彻底一点。蒋现在傍上了外国人,刚得了一大笔钱。若他成了事,不光是南京、上海,整个中国都会变成他们借蒋这个人来操控的鱼肉。而我们现在造的这批枪,都要赶在他们的银元抵达之前送到山里去。”

季绫缓缓松开扣紧的指节,整个人静了下来。

她沉默了很久,一寸寸咀嚼他话中的分量。

良久,她轻声问:“你是共党?”

季少钧摇头:“我不入党,但做人有做人的责任。”

季绫一口应下,“我做,但我需要你给我把路铺好。”

他笑了一声,“好,你把想到的顾虑都告诉我。”

季绫道,“半年前冶铁厂的收益下滑,我们换成了含硫、磷量更高的焦炭,造钢轨还好,但枪管钢要高硬度、高强度。如果你找不到高品质焦炭,我再想法子。”

季少钧想了一想,道,“滇东。绕过西线的铁路不走军方仓库,直接从旧矿转手。我去找卢振秋,他跟我旧年有几笔账还未结清。”

季绫又问,“运输线走谁的道。”

季少钧握住她的手,在手心写下一个名字:“陈广川。他手下那条车队在码头没人敢拦,路费贵是贵,但认死规矩。走他那一条。”

“行。”季绫点头,“工厂原生产线部分拆解,名义为‘通用铸件二期试产’,明面向外不提军械,内部以件号记数。所有成品归仓库,不经市面流转,出货统一交至你的人手。”

两人谈了半晌。

最后,季绫报出了预计的第一批枪支数量,“这些,够不够你用?”

“够了。”季少钧靠近些,压低声音道:“现在,我要你做另一件事。想办法把冶铁厂从周家人手里,接到我的名下。完完全全。股份、管理权、账目、仓库、旧合同,全都要在我的手上落章。”

如今南京盯漢昌盯得紧,此时私造军械,八成是没有活路的。

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季绫就意识到了他没想活着。

原来在他心里,除了她,还有难以割舍的。可这一回,季绫不是想责怪他,而是想和他站在一起,想真的做点什么。

这样一想,季绫摇头道,”不行。我欠的债自己担,投的钱我护,出事我自己负责。这一回,我不要你挡在我前面。”

季少钧摸了摸她的头发,笑了,“好。但我依旧会站在你这一边。想好怎么做了吗?”

季绫道,“我要炸药,越多越好。”

“你不会舍不得?”

“先前没答应你造枪,还有个由头:原本的生产设备不是造枪用的,若是接了大规模订单,势必要大换血。那时候我舍不得,一直这样拖下去,谁知时至今日,每况日下,倒不如趁早刮骨疗毒。”

季少钧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绫儿是个干大事儿的人。”

季绫抿嘴一笑,“你躺在床上这阵子,竟想了这么多?”

“原本就计划好了,只是你从前不愿跟我交心。”季少钧顿了顿,道,“你这些天常来,周柏梧不拦着你?”

季绫抿嘴一笑,“放心吧,他最近好像又搭上了南京过来的人,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关注我的行踪。”

季少钧蹙起眉头,“这些日子,先不要跟他提离婚。他若是和南京搭上线,也许会越发提防我。”

“越发?”

“先前是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