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上期《论女学》里那句‘女子放足易,放眼界难。缠足布折断的不是女子脚骨,而是民族的脊梁’被漢昌女中的学生们抄在礼堂楹联上……”
她睫毛颤了颤:“这些话不过哄些没经过事的年轻学生,都是些浅见。”
“下过田的人才知道哪块土最养苗。”唐扶九道,“你每回提的妇女问题,可比那些酸秀才强多了。”
周青榆抬起头来,“那篇妇女剪发......”
“正要说到下一期。”唐扶九从公文袋抽出一沓校样,油墨未干,“我学着拟了三处比喻,你看看可有你几分辛辣?”
周青榆在路边站定了,借着路灯的光快速扫过铅字。
忽然有温热触感落在发顶是他摘掉了粘在她鬓角的一片枯叶。
“下期把女学生退婚的来信放头条?”他见她专注地看着,笑问道,“只是,题拟什么好?”
周青榆想了一想,道,“撕婚书敢争日月,断孽缘自掌乾坤。”
唐扶九道:“好!‘撕婚书’对‘断孽缘’,比寻常用的‘退婚’更见血性。最妙是后半句,退婚启事总爱写‘各自安好’,你偏要‘争日月’‘掌乾坤’,把儿女私事拔到开天辟地的气象。”
周青榆笑道:“唐先生莫要再夸我了,担当不起。”
两人沿着夜间空旷无人的街道走到城墙边上,又往回走。
周青榆还穿着宴席上的高跟鞋,磨得她的脚后跟痛,她停下来看了一看,已经磨得血肉模糊。
“怎么了?”唐扶九停下来等她。
“没事。”
她不想像个娇小姐一样,便强忍着痛,跟在他身边。
一直到口干舌燥,两人的声音都嘶哑无比,才分开。
周青榆偷偷进了院子,走到自己房外,远远的就看见房内还有灯光。
她去敲了敲门,里头问道,“谁?”
“我。”
是季绫的声音。
周青榆下意识地笑了笑。
门立刻就开了。
周青榆钻了进去,拧她的脸,“你这死丫头,在我房里还问我是谁?”
季绫见她满脸春光,打趣着,“走了几个小时了?预备去步兵营里?”
周青榆笑着不说话,连连踢掉了高跟鞋。
季绫瞥见她脚后跟的一抹红痕,急急忙忙地推开凳子蹲在她脚边。
周青榆将脚往回缩,笑着,“这是做什么?要当我的洗脚婢?”
季绫脱了一只,凑过去看她的后脚跟,果然已经磨破了拇指大的一块。
再看脚底,已磨了一个拇指大的大水泡。
她皱着眉,说了句“你等着”,起身去房里拿了药回来。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地毯,季绫索性蹲坐在地,为她上药,“你这是何必呢?找个地方坐着聊不行么?”
“我若是提了,岂不是显得我太娇气?”
“这鞋原本就是坐汽车赴宴会穿的,没见过谁穿着走那么久。他若是套上,必定也要磨破。”季绫道。
“那也是没防备今晚要走那么久。”她拍了拍季绫的脑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他要来?”
季绫已十分麻利地上了药,将那瓶瓶罐罐往小盒子里收,“告诉你做什么?你认识他之前,还说我和你哥哥更亲密些,吃他的醋。如今成天想着唐扶九,我是不是也该吃那老男人的醋?”
“他不过才二十七。”
“和我小叔也差不多,都差了辈儿了。”季绫脱口而出,却仿佛做了什么坏事似的生怕周青榆察觉出什么,忙将话题引到周青榆身上,“他找你做什么?”
“先前听他提到的科学小说,我把手头上的书都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