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季绫走时,李中尉便与米儿认了亲。

原来当年季少钧救下他们兄妹二人,妹妹并未走散,而是被季少钧安插在季绫身边。

那时季少钧放了手,便留下一封书信,将二人的身世之谜揭开了。

米儿原名李宝姝,是李宝林从前的李中尉,如今的李议员的妹妹。

季绫不再留她在身边,她现在与李议员同住。

一是瞧见她就觉得季少钧盯着自己,二是议员的妹妹留在她身边,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见了面,还是“米儿”“米儿”地叫。

米儿见粟儿兴冲冲的模样,有几分诧异,“你怎么倒向提前等着了似的?”

粟儿欣喜万分地拉着她进了门,“快拿来叫小姐试试。”

粟儿忙不迭地在屋里铺了层白布,西式婚纱展开在中央,薄纱叠了好几层,裙摆拖出一大片,边角钉着一圈细密的珍珠。

另一边的敬酒服是洋裁的斜肩款,暗红,收腰、贴身,既不张扬,也不寻常。

她忙唤了季绫来瞧。

季绫看了,终于觉得眼前一亮。

打发了随米儿来的伙计,便试婚纱。

“这扣子要从后头慢慢钉上去,不好穿。”粟儿蹲着,手指捏着细扣,“可穿上好看,站那儿就跟画里人似的。”

“这料子太滑。”米儿扶着裙摆,试着提了一下,“一抖就飘,走路得有人扶,不然自己踩一脚……麻烦得很。”

镜子里的季绫穿着半试好的婚纱,腰线勒得极细,骨架显得更冷清了些。

粟儿替她理肩带,嘴角带笑:“小姐,你这一身比照影戏里头还气派,周少爷见了,还不知喜欢成什么样呢。”

“嗯。”季绫应了一声,没再接话。

米儿又从衣架后头拿出头纱是专人做的,配这婚服刚好。

季绫看了一眼,笑道:“柏梧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衣服配得这么齐。”

米儿略有几分惊讶,随即收敛了神色:“想是你吩咐得细,他就照着备着了。”

季绫笑道,“柏梧备的,断不会叫你送来。”

她垂眼看着那双手套,指尖慢慢抚过边角的蕾丝,心里已经明白得很清楚。

米儿道,“小姐知道,还试?”

粟儿正疑惑地瞧着两人,听见外头又有伙计叫喊,连连跑了出去。

门轻轻关上了,屋子又归于安静。外头的锣鼓声远远传来,像隔着一层厚棉,不真切,反倒更显孤寂。

季绫站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我这副样子,你记住了吗?”

“小姐放心,定不会疏漏。可转告得再贴切,到底不如亲眼看一看。”

窗外喜轿在晒红绸,仆佣在门口打包花球,一切井井有条,好得近乎不真实。

季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默了一下,道:“行了,帮我脱下来吧。”

裙摆垂了一地,像困住人的网。

季绫坐在妆凳上,手搭在膝头,盯着被扔在地上的头纱看了一会儿,忽然弯下腰,一把抱住自己。

她的肩膀一抖,闷声骂出来:

“王八蛋……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眼泪落下来,打湿了婚纱,也打湿了她的袖子。

米儿说,“三爷希望小姐的婚礼盛大而完美,即使他不是娶你的那个人。”

季绫死死咬着唇,想止住眼泪,可止不住。

她不是恨他,她早就知道恨不了。

她恨的是自己,到头来还是放不下。

季绫不知道为什么。

厂子里几百口人的生计,她能咬着牙顶起来。

可一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