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眼神极深。
她没有回望,只垂眸答道:“那就多谢司令。”
门忽然敲响,传达室的人伏在亓部长耳边说了句什么,亓部长便起身,“那你们先谈着,我去签个字再来。”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屋里只剩两人。
季绫依旧坐得笔直,掌心在膝头扣紧,十指僵直。
他走近了两步,声音低下去,“绫儿,你知道我在这儿?”
季绫不答话。
“你来找我,”他说,“还是找别的人?”
她仍摇头,眼神却看着桌上的那份报告,轻声道,“我是来找厂子出路。不是来找你。”
他没说话。
她抬眼,神色冷静,“两年了。我也不必再解释什么。”
他望着她,目光落在她衣襟微颤的袖口上,“绫儿,两年前看了你的信,我原本想着死在南方的炮火里,谁知造化弄人,几次三番都被救了回来……”
季绫后撤一步,别过脸,开口时喉头已经焦干,“季司令这是什么话?”
“绫儿,你现在连小叔也不叫了?
她抬起脸,笑道,“小叔,绫儿过几日要结婚了。若是得空,便来送亲吧。”
季少钧正欲开口,亓部长推门而入。
风吹过窗棂,帘子微动,桌上的报告边角掀了一下。
他敛了神色,点了点头,“好。那今天这事,暂且搁置。等你厂子猎枪试产出了样,再来谈下一步。”
季绫站起来,拢了拢风吹乱的衣摆,“好。”
她转身,像亓部长福身行礼,而后出了门。
身后那扇厚木门合上。
季绫在走廊站了几息,才抬脚往前。
她没想着回头。
他也没有资格追出来。
天擦黑时,风大了起来。
街头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厂子那边刚收炉,夜班工正进场。
季绫下了车,外套上还带着司令部那股沉冷的药水味,袖口皱着,手里提着那份未批的报告。
厂门口的人看到她,远远喊了声“季厂长”,她点头,没作停留,直接绕到后院的小楼。
刚进门,迎面撞上周柏梧。
他穿着在东京常穿的那件旧布褂,袖子卷着,额角有汗,见她进门,立即迎上前,替她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谈成了吗?”
她把资料丢进桌角。
“暂时搁置。他现在是司令。”她手还捏着手套,轻声道:“他说,要等我厂子先试造一批猎枪。”
自然不必说“他”是谁。
她眼圈有点红了,但还是别过脸。
“好。”周柏梧刻意忽略了她眼角的红,“那就先做出来。”
她没应。
周柏梧走过去,替她倒了杯热水。
水刚放在桌上,她却忽然抬手,把那杯水拨了一下。
水没洒,手却紧紧抓着杯沿,低下头,一口气没接上来。
她蹲下身去,把脸埋在臂弯里,嗓音发抖:“我早知道他在,我就不会去的。”
她声音断了,再抬头时,眼泪已经落下来。
她不是忍不住,是终于可以不忍了。
周柏梧伸手扶住她肩膀,让她慢慢坐下。
她靠着桌角,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地发颤。
他蹲下来把她抱进怀里。
“我知道。”他说,“我都知道。”
她埋着不动,只一遍遍说:“我不是没想过他……我也不是不想他看我一眼……我就想知道……这些年,我到底有没有走远一点。”
他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