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绫低头看着那张纸,指腹轻轻一摸,纸质厚实,边角锋利。最下方一行日期七天后。

书房窗半开,风一吹,纸张鼓了起来,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声音极轻。

她看着茶盏,没说话。

他笑了笑:“日本那边的奖学金批下来了,只剩最后一个学期。我若完成,就能拿到教育学位。”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要走?”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他看着她,语气慢了下来,“我们一起去。”

他说着,又抽出几张票据,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那一栏“关系”后头,赫然写着“夫妻”。

季绫按着纸面的手指顿了一下,“这事情你先前怎么不告诉我?

周柏梧道:“我今早收到回函才确定了,原本打算处理完照片的事就告诉你。”

“非走不可么?”

他盯着她,忽然道:“莫不是,舍不得?”

“舍不得谁?”

他脸色冷了几分:“还能是谁?你不是说过,要做我的妻子?你说,‘若我不负你,你便一辈子不负我’。现在正巧有个机会,我能带你走,远离是非算计……”

她咬住下唇,嗓音微紧:“我不是不愿意,只是这事太突然了。从早上到现在,接二连三,我还来不及多想……”

“那你想一想,再说。”他靠近一步,“说你愿意跟我走。”

屋里风忽然大了些,窗纸轻轻鼓动。

季绫握着茶盏的手指泛白,过了好久,才轻声开口:“我不愿背井离乡。你知道的,我母亲在英国,从小我就怕长路,也怕离人。如今厂子的事……”

周柏梧没出声,只走到一旁,从书架上取出地图,铺在桌上,指着东京一带:“我在那儿生活过。你别怕,那边也有中国人,也有几个你能说得上话的姑娘。只需半年,等风波平息,我们就回来成亲。”

季绫还是没说话,手里的那封签证轻轻一颤。

“绫儿,”他忽然看着她,问得极轻,“你莫不是想等他发话?”

她的反应快得过头:“不是。我为什么要等他?我都要嫁你了。”

周柏梧没答,只看着她。

那一刻,季绫笑了,笑得像赌气,“你想太多了。我若真想他,早就不该答应你。我们订亲了,亲都订了,还等谁?”

周柏梧没答,只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声问:“那他要是现在开口呢?”

她一愣,随后嗤笑一声:“他早开口了。香港,说有熟人,能改身份,没人认识我们……我不去。”

他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更难过了,只笑了笑,“太好了。我送你回去收拾,这几天你把该交代的交代好。下周一我们出发。”

他站起身,衣袂拂过她裙角,低头看着她:“你放心,我不比他少什么。”

季绫也站起身来,轻轻一笑,握着那张写了她名字的签证,指尖一寸一寸收紧:“你何必比他?你是我未婚夫,将来是我丈夫。他从一开始就没资格比。”

……

是夜。

屋子里焚着茉莉香,夏天的夜风灌进来,吹得帘子轻轻晃。

赵姨娘给她解了发髻,用温水替她擦了脸,又亲手拧干巾帕,轻声道:“这些年倒头一回,咱们娘俩能这般说会儿话。”

季绫倚着卧塌,头发还湿着,额角红润,眼里却没有笑意。

“嗯。”她应了一声,轻轻拉着赵姨娘的袖口,“姨娘还记得我小时候最爱学戏吗?”

“哪能不记得。”赵姨娘笑,“你才四岁,非要在大堂上吊嗓子,唱得全府都听见,老爷回来都说你是小戏子。”

“那时候我想做的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