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绫笑着抽回手:“昨夜没盖好被子。”

赵姨娘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她耳下微红的一小片皮肤上。

“今儿粟儿说你一早起不来,发了懒。”赵姨娘声音还是温温的,“你从小最怕叫人等,说病也不像,倒像是……”

她话没说完,只笑了笑,换了句,“是不是梦见你母亲了?”

季绫低头,接过她递来的茶盏,轻声:“没梦着,只是昨夜没睡好。”

赵姨娘轻轻嗯了声,眼神却落在她袖口那一点被发带遮得不自然的红痕上。

她没有戳穿,只慢慢伸手替她将那根发带轻轻一理,笑道:“这色不好看,你衣裳太淡,换条素白的好些。”

季绫微怔,眸光一动:“是我自己系的,没留神。”

赵姨娘点点头,仍是笑着。她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小了我十几岁,我小时候就见你娘抱着你上花厅,那时候你不过几岁,爱哭,黏人。”

“如今长大了,出落得这样好,却跟姨娘生疏了。”

她语气轻得很,手指却落在她掌心一按,低声道:“可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你若心里难过了,姨娘都护得你。”

季绫眼里一酸,低头应了一声:“我知道。”

赵姨娘像是知道她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

两人私房话说罢,又自去与府内众人寒暄一阵不提。

是夜风大,天上没月。

后院厢道幽深,小六子脚步快,一路躲着人,袖口里藏着一封折得极细的信。

快到四小姐院门口,他刚掀起衣摆要跨门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哟,这不是三爷身边的人么?”

小六子浑身一僵。

回头一看,季纵正倚在假山边,懒洋洋地撑着廊柱。

“半夜三更的,送什么风花雪月?”

小六子强作镇定:“三爷托我来取遗漏的传真。”

“送给谁呀?”季纵笑,走近几步,手往他袖口一探。

小六子一闪身,脚下却踩到青苔,险些栽倒。季纵动作更快,一把捞住他胳膊,手指从他袖中抽出那封纸。

“还藏得紧。”

他翻开看了两行,眼神微微一顿,旋即笑意变了味:“‘夜子时,门不锁’哟,谁这么大胆子?”

小六子脸色发白:“您别管。”

“我为什么不管?”季纵把信在手指头上晃了晃,“这是在我季家地界上,三叔夜半私通,信都送到小妹房前了,我若睁只眼闭只眼,回头我父亲问起来,我算个什么?”

季纵笑了,扇子一收,往小六子胸口一戳,“回去告诉你主子,想偷人就得干净利索点,别让人撞见了。这封信我留着,哪天心情不好,说不定就拿去给老爷瞧瞧。”

小六子咬牙,额角见汗:“少爷,您不该拿三爷的事做赌……”

“嘘。”季纵一挑眉,“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他将信捏在手里,背手走远,边走边哼了两句小调。

小六子怔在原地,脸色煞白。

季纵站在花厅小径旁,一手举着那封折起来的信,另一手摇着扇,借着月光往下细看。

“‘夜子时,门不锁。三刻钟内必至’啧,这三叔也忒有闲情……”

他笑着读,读到一半,忽听“砰”地一声。

一记短促的枪响,从夜风中炸开。

信纸应声而断,自中间裂成两半,飞落地上。

子弹擦着他手背过去,带出一抹血线。

季纵瞪大眼,脸色瞬间刷白,四下一看,月影深沉,廊柱投下的阴影间,连个人影都没有。

“谁……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