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够了,她抬起脑袋,却发觉季绫脖颈间几块明显的紫印子。

她拿指腹抹着季绫的脖颈,“呀!可是碰着了?怎么这儿又紫了一块。”

米儿也偏过脑袋来看。

季绫想起什么,红了脸,捂着脖子连连往房里跑,“没什么,不疼。”

身后是米儿压着嗓子说,“小姐斯文些,老爷来了。”

季绫步子一怔,正欲跑开,季少平已察觉了外头的动静,拿眼扫向她。

他正坐在几旁喝茶,她三哥季维垂着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候着。

显然是在等她。

他是几时来的?

若是来得早,岂不是发觉她一夜未归?

房中。

季少平正坐在她的妆台前,指尖转着她的那支象牙书签。

“回来了?”

“嗯。”

“昨晚在哪儿?”

季绫目光沉静,“周家。”

“周柏梧?”

“周青榆。”

“她不是在冶铁厂?”

季绫顿了一秒,仍旧是面不改色:“昨夜回来了。”

季少平没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那只书签放回原位,而后,从她梳妆盒底下抽出一封信。

季绫忽然紧张至极。

那是文容卿走后,赵姨娘送来的那封。

只有短短一句话,可季绫看过几遍,早已烂熟心间:“我带你走。可你若要留下,未来就别怨我。”

季少平并没有拆那封信,他只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信封。

他将信重新放回妆匣下面,笑了笑,语气平静:“绫儿你可知道你母亲身在何处?”

他那句“你可知道”分明是故意的。

可他偏不说破。

48.克勒满沙街的玫瑰

房中,沉默了几秒。

外头的风吹过窗纱,照在季绫脸上,半明半暗。

她轻笑一声,“我不是您派出去盯人的人,怎会对别人的行踪了解得那样清楚?”

季少平眼中闪过一丝凉意。

季绫替他倒了一盏茶,恭敬地递到他面前:“我娘的脾气,您也知道。这回究竟是她想去,还是为了我好,您心里有数。”

季少平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

她脸上却是他熟悉无比的虚假的笑意。

不愧是文容卿的孩子,越发像她了。无情,冷漠,自私。

“也是,”季少平慢慢起身,“你娘的脾气……呵。”

“您若真是放心不下,再派人去查一查。兴许绫儿身边有什么蛛丝马迹,自己疏忽了呢?”

“不着急,慢慢看。”季少平听出她话里的刺,只淡淡地说,“绫儿,你近来可好些了?”

季绫在心里嗤笑一声。

这副样子,就像是问她有没有头疼感冒,而不是问他亲手打出来的伤。

可她依旧一副恭敬的模样:“爹,好多了。”

季少平拍了拍她的脑袋,“是爹不好,那晚太气了,你好好养身体。”

跟她道歉,倒是第一次呢。

印象中,季少平从来都不会承认他错了,自然也从来不会道歉。

季维终于抓住了开口的机会,连连道,“小四儿,你千万别怨爹。你瞧,爹的伤……”

季绫早瞧见他脸上也多了一道新鲜的伤,从太阳穴直至嘴角。

那夜打她,她痛得没能细想这伤的来历。

现在想来,家里之所以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就是为了继续滇粤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