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斑驳的台阶缝里嵌着零落山茶,小沙弥扫帚擦地的沙沙声忽远忽近,更催得人耳热。

几声猫叫,数下钟声。

声声入耳,却未能占据人的注意。

她裙摆的水浸湿了他的腰腹,腿弯冰冷。而他的掌心却始终灼热,暖意从腿弯传来。

她心里有点发软,轻轻唤了一声,“柏梧。”

“嗯?怎么了。”

她故作轻佻道,“我听说你现在还未许亲,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了,我岂不是成了你的阻碍?”

周柏梧低下头,望她头顶蹭了蹭,把眼镜儿顶正,才道,“那……季四小姐该不该给我补偿?”

“要钱……我是一个子儿也没有的。”

周柏梧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不时有行人偷偷瞟他们一眼,可都不会停留太久,只是淡淡地掠过。

进了寺,住持见她来了,热心得有些殷勤,忙叫小沙弥引他们去空僧房,又送去干净的僧衣。

季绫拿着僧衣进去了,他便靠在门口。

游人早已远去,和尚们收拾寺内杂乱。

黄昏已至,树影、院墙、和尚们的衣摆都染上一层温暖的橘黄。

猫不叫了,树叶依旧沙沙响,世界都沉静下来。

高跟鞋掉落在地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抬眼望向那颗咸鸭蛋黄似的太阳,痴痴地发呆。

廊下铜磬余震混着衣料簌簌的声音隐隐传来,很轻,却让人心尖微颤。

他闭了眼,靠在门上,掌心收紧。

此刻一墙之隔,她是何种模样?

儿时常和她去玩水,在西山小溪尽头的沙坑,两人衣物褪尽,在水里扭作一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意识到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

是她十四岁那年,清澈见底的水中,忽而飘出一丝极细的红线。

她忽然捂住肚子,霎那间脸色冷白。

他只当她要死了,怕得慌忙抱起她,匆匆跑回了家,把她交给了自己的母亲。

那日说了什么他早已忘了。

只记得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挨打,被母亲强压着跪在院中,跪了一整夜,他也哭了一整夜。

他不是因为膝盖酸痛麻木失去知觉而哭,他只是害怕第二天太阳出来时,绫儿不再睁开眼。

他闭了眼,靠在门上。

呼吸已有些重了。

木门轴“吱呀”一声,碾碎最后一线天光。

季绫推开门,广袖滑落,露出半截小臂,白得像功德池里新生出来的莲花骨朵。

周柏梧踉跄跌进禅房,后腰撞上诵经台的鎏金铜边。

《楞严经》砸在地上,裹挟着雨气的山风从门中钻进。

吹得帛书哗啦啦翻页,停在那行朱批上

“忽有愚人,待华更生。”

暮雨敲檐,佛殿檐角的铜铃在湿雾中,曳出了空茫回响。

季绫紧裹被褥,蜷在禅房窄榻上。

周柏梧往炭盆里添了几块木炭,火星子噼啪爆开。

“绫儿……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季绫只露出一双眼,看着他笑意盈盈,“还能有什么打算?总归是嫁人。”

他攥着烧火钳,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炭火。

“你既不愿听你父亲的话,可是有了想嫁的人?”

“柏梧,现在我们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顾忌地玩闹了……你跟我单独待在这儿,又说这些话,难免叫我多想。”

他将视线从炭火里移开,直直地定格在她脸上,“也许你没有多想……”

他耳根至面颊的红晕,尽数落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