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少钧特意请的泉州傀儡戏班子,可台下诸客,却无一人心思在台上之戏上。
沪督军徐同的人一袭薄纱长衫,手捧茶盏,眯眼看着那木偶,忽而轻笑一声,“老爷子这一‘腰伤’,像是带出陈年旧病,怕是要治一治了吧?”
滇督军黄廷的幕僚冷哼一声,“漢昌若是乱了……”
季少平冷哼一声,吸了一口烟,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才说:“谁说我季府乱了?”
场中顿时安静了片刻。
一众目光,纷纷看向季少钧。
季少钧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笑道,“大哥说得对。”
徐同的顾问低笑出声,“三爷怕是过于谨慎了吧?外头都在传……”
季少钧道,“这木偶戏倒是妙,那偶人看似与真人无异,可若是离了背后的人,必然是寸步难行。”
黄廷的老参谋挑眉:“三爷此话,可是在影射谁?”
“我哪里敢。”季少钧拱手道,“不过做傀儡倒也省心,哪像那背后的人,朝乾夕惕,不敢松懈半分……”
他说着叹息一声,“便是叫我做,我也不做。”
众人依旧是半信不信地看着他。
季少钧指尖一顿,茶盖轻轻扣在盏沿之上:“大哥,可知绫儿的消息呢?”
“谁知道又野到哪里去了,可你放心,总不至于在我季府丢了。”
这时,一旁陪着的万芝柔声插话:“老爷把这孩子养得聪明伶俐,谁看了不喜欢,一时半会儿不在眼前,谁怕被谁带走了舍不得还呢。”
季少平将水烟重重地磕在桌上,“少跟老子花言巧语。”
万芝却一点不慌,仍旧是温顺地笑着, “再者,你今日好容易休息,饭桌上却还在为家国大事操劳,这些琐事自然是分身乏术。三爷顾好这些琐事,也是为你减轻些担子。”
一席话说得天衣无缝。
不仅替季少钧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免得季少平迁怒于他;又给季少平戴了顶高帽子,夸他心系国家大事,哪里有闲心管家中琐碎之事?
更重要的是,她话里话外,仍旧分得清清楚楚谁是“主”、谁是“次”,让季少平听得很是受用。
再看季少钧低着眼,垂着手,恭恭敬敬坐在一旁,倒是一副合格的“傀儡”模样。
这场戏,他演得合格。
季少平满意了,吸了一口烟,“也有一阵子没见她了,去找找。”
“是,大哥。”
41.忽有愚人
季少钧舒了一口气,一路走来,院中的蝉鸣早已被凄厉的戏腔压得支离破碎,只剩些不成调子的残音。
他抓住一个小厮,“小姐呢?”
小厮吓得手中的一摞瓷碗摔落在地,抖着声音回复:“回……回三爷,小的在厨房打下手,哪里知道小姐的身影……”
再抓两人问,都说不知。
季少钧站在檐下,心中越发焦虑。
胸口像被千斤石压住,喘不过气来。
天色渐沉,无一丝风,空气越发凝滞,附在人身上,像是一层密不透风的膜。
他解开了领口的风纪扣,试图叫自己呼吸顺畅些,却扯出了怀里那只怀表。
“啪嗒”
表盖弹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秒针稳稳地在刻度上投下一道纤细的阴影。
三点二十了。
唱戏的声音阴魂不散地散进家中每一处角落,飘渺的,雾气似得。
听不真切,却也挥之不去。
他紧咬着牙,唤来了李中尉,“调四营的人。”
李中尉一愣,还未作答,已见他抬步向外,铁青着脸,“地毯式搜查,活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