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栽倒在地上终于停下滚动,不亮了,屋里一下子暗下来,陈锦和踩在满地的碎玻璃上,神色突然变得很冷。
他长得不差,做艺人差点意思,在普通人里可算翘楚,但是棱角凌厉,细长眼、高颧骨、薄唇,小琪说他板起脸来吓人,此刻如同一颗冷松似的伫立在门口。
乔安娜故意不看他,把头扭到里面去打了个哈欠:“我要遵医嘱睡觉了,麻烦帮我关下门。”
玻璃咯吱咯吱响了几声,一支手臂从她的身后横了过来掖好被角,然后陈锦和就走了,走之前在门口停了一下,简短地说:“你休息一周,下周继续工作。”
乔安娜不应,但是等人真走了,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掀起被子起来。
刚刚陈锦和手腕上戴着的那支百达翡丽就在眼前,她看得再清楚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反应了半分钟终于想起来了。
业内顶尖的经纪人买一支百达翡丽不稀奇,稀奇的是乔安娜刚刚想起来的那件事。
那是她的表。
而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谢家的豪宅和乔安娜的公寓在同一个小区,但是完全算不上邻居,隔着一个湖,郁郁葱葱地被高大的乔木围绕着,门口的花园是老谢总亲自打理的,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其实一棵已经成型的中华木绣球就要二十万。
在投资人眼中,虹飞是管理班子顺利交接的优秀范例,老谢总早已退出董事会,只作为最大股东偶尔出面,五年前并购悦然部分业务,去年又将屹然成功 IPO 上市,公司前景良好,股价稳定,老谢总的资产与虹飞现任总裁谢青彦的身家也因此雄厚得很稳定。
这都是因为有个好儿子的缘故。
在这样的对外形象影响下,少有人知道谢家还有一个儿子。
当然,除去一些比较亲密的老友。
说好的回家吃饭,崔安然和谢青彦分别前往谢家,崔安然到的更早,到的时候很自然地先去花园,老谢总果然在那里,头上顶着草帽,手上戴着劳保白手套,衬得身上的 POLO 像一件普通的老头衫似的,他站在地里,园丁反而等在旁边。
老谢总正在和人打电话,听起来是老朋友,嘴里不太干净,声音很大不避人,崔安然因此很清晰地听到谈话的主题是贺清池。
“当个戏子有什么用呢?老徐,一家子出这么个东西也就等于养废了,还能怎么办?”
“职业经理人不好,我以前也动过心思,但是琢磨琢磨,人家怎么会把企业往几十年几十年的维度去规划?不说别人了,不说那些老外,就说百乐林家,女婿也有二心,还好外孙是自己人!”
“嗯……是啊,青彦也就那样,马马虎虎吧,我是不用管了,我就养花松土,大不了回去种菜,哈哈!”
“当然可以啊,素素喜欢就介绍认识,那是他的荣幸,签名当然没问题了,当面签嘛!多少张都行!”
崔安然不着急,她也不出声,只是站在一旁,老谢总终于看见,草草结束通话,抬了抬眼皮,点点头:“安然来了。”
崔安然也点点头:“谢伯伯。”
两个人就这么礼貌地打完招呼,各自转头,再没有别的话,老谢总去换衣服,崔安然进了室内,她坐在沙发的客座,等着人来倒茶,然后道谢。
谢家她不常来,当初结婚的时候就说好的不必按礼节走动,这五年来双方父母更是一面都没有见,这房子她每次来最多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客厅和餐厅,从来没有上过二楼,二楼是客房,三楼似乎是主卧。
崔安然抬起头,发现栏杆上已经趴着一个人,像一个摄像头似的看了她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