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芦苇丛中的裸露镜头,很长,男主角绝望地在越过头顶的芦苇丛中穿行,他只想回到水里去。
崔安然对这段镜头的理解是一种由生到死的隐喻,每个人赤裸的从羊水中出生,从最有安全感的子宫骤然降生在这空旷广袤的世界,孤身一人,无一例外地走向死亡,被水淹没意味着生,也意味着死,意味着唯一的被脐带连接着的、无与伦比的爱。
他想要找到这种爱,因此只想回到水里去。
影片中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存在,只有哥哥,哥哥死了,他没有地方可去。
因此也只能回到水里去。
他脸上有一种自怜的哀伤的美感,弥漫在整个画面画面本身也是美的飘荡的、茂密的芦苇,阴云灰蒙蒙低低地压在上面,漂亮而修长的身体白得刺眼,时隐时现地穿行在芦苇丛中,像海面上被风吹起,吹得摇摇晃晃的小帆。
有芦苇遮挡,没有凝视意味的特写,因此崔安然在看这段镜头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感官刺激,她感受到的是一种情绪。
贺清池演得很好。
但是,无论这段镜头多有意境多有艺术感,都是老谢总不能接受的。
谢青彦也觉得无奈,说道:“老谢说得严重,他说一想到全国人都能看到这段镜头他就睡不着觉,本来是要把母带都销毁,我好不容易劝下来。”
老谢总讲话直接,原话其实更粗糙,他说我受不了别人看我儿子的屁股!
说完谢青彦也笑了,因为实在好笑,崔安然掩着嘴仍然乐出声,两个人眼睛弯弯地互相望着。
崔安然清了清嗓子:“我想着推到国外影展去,回国卖收藏碟片,不在国内公映,这样应该可以吧?”
谢青彦否认:“也很难说。”
“那太可惜。”崔安然的手指摩挲着杯口,“清池为这部戏付出很多。”
“他只是在和家里赌气。”
“文艺片难免有一些艺术表达。”
谢青彦抬眼反问:“就不能去表达一些不脱裤子的艺术?”
崔安然一时语塞。
谢青彦不是一个有浪漫因子的人,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他是被严格培养的企业继承人,走的是传统公立教育的路子,非常扎实和严厉。
与之相反的是,贺清池则是另一套刻板印象的集大成者次子、海外留学、游离在家族产业之外,最后去搞了艺术。
然后获得了一个同样是标准刻板印象的结局起码在崔安然和谢青彦结婚的五年内,她一次也没有听老谢总提起过贺清池。
崔安然再次开口:“要不把那段剪掉吧?给谢伯伯看过以后再上。”
“剪掉他自己也会放出来的,越闹越高调,爸之前骂他的确太难听,他现在恨我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劝他。”
谢青彦看向崔安然:“你真的很想替他想到办法。”
“清池红了对整个 IP 都有好处。”
“你看上他了?”
崔安然不答。
他盯着她看,神情和想法都隐藏起来,只是看着,十分专注,忽然间用指尖滑过下颚,点在喉管右侧下方,示意她说:“这里。”
崔安然迅速用掌心捂住脖子,控制住自己的眼皮颤动:“什么?”
谢青彦眯起眼睛,手指放了下来:“那要问你。”
也许那里有一枚吻痕,但是他神情太平静,崔安然屏住呼吸,指尖热热的在自己的颈部小幅度的滑动,摸到了一点点边缘,像是塑料薄膜什么之类的。
她很快用指甲夹起来,放在眼前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金纸碎片,从贺清池头发上落下来的。
她顺势要把它扔掉,但是它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