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露走去病房,病房里有两张床位,一张空着,另一张床上的人侧躺着,一动不动,一只脚压在充满褶纹的被子上。
时露走过去,侧身也瞧不到她的脸,她的头发乱到把整张脸都盖住,隐隐约约能看到白色的一圈纱布,时露将被子拉开给她盖好,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身。
即使路上想过时霜的悲惨,但真正直直的面对面,还是被惊的朝后退了一步。
纱布从她眉眼一直缠到大半边头部,此时只能露出一只眼睛。那只眼空洞无焦,仿佛孤零零的陷在头骨里,随时能被乌雀啄食。
时露的记忆里,时霜是极会隐忍的一个人。小时候被张凤训斥,什么都要让着妹妹,长大后又要为妹妹做表率,要像个指导者,所以她从不像时露这么敢于表达“叛逆”。
她唯一叛逆的事,是嫁给常昊。
常昊家里开了一个小厂,专揽空心砖业务,但生意并不好,本人上学时就是个小混子,毕业了在厂里帮着家里开开铲车,因为长得不赖又能说会骗,时霜不顾张凤反对,一定要嫁,甚至放出不让嫁就脱离母女关系这样的狠话。
张凤退让了。
后来的某天,时露听到张凤在和人打电话,训斥常昊在时霜孕期出轨的事,满话头都是对时霜的埋怨。
“让她不要嫁,她不认我这个妈都要嫁,好了,现在摔得头破血流,她咬死不说,我也不提,随她去罢。”
时霜冷森的目光,让时露蓦然想起大年夜那天坐车回程时张凤的眼神。
是一种由内而外对生活绝望的眼神。
每撞到一次,就像心头被烙铁烙上一个血印。
此刻,两人异常平静的相望许久,谁也没说话。
时霜又重新侧翻身去,抱着被子,不去看她。
“饿了吗?”时露先开了口,一面为她拉被子盖好,她偏偏拽着,也不说话,一条腿压得更紧,身下的被子被蹂躏到褶皱横生。
时露看着,只道:“有事叫我。”说罢便出了病房门。
她在走廊上站了会,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止不住挠着。
下午有医生到护士站询问病人情况,查看病历,时露听到交流声,消毒水味让她有些闷,打算出去透口气,却听到护士在抱怨:
“9 床病人右侧肋骨预估有骨折,但她不配合做检查,也不知道当初谁把她收进来的。”
“那个谁,你是 9 床家属吧。”
时露转头,走过去。
护士一脸不耐,“不配合就转院,去找沈医生。”
时露只问:“哪个沈医生?”
“9 床当初不是他同意收进来的吗?”说着,护士又疑道,“怎么是急诊收来的?”
另外一个护士道:“哦,昨天沈医生临时代了急诊一个医生的班,收了这么个奇葩进来了。”
“这不符合程序呀,沈医生什么情况?”
时露心下一凛,“是沈云桥医生?”
护士道:“对呀,你去医生办公室找他吧。”
时露顿了顿,抬脚朝医生办公室走,走廊的灯有些暗,熟悉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随着脚步声溢出来。
两具身躯就这样迎面撞上,当真是避也来不及。
时露踉跄几步,很快站稳,对方没走,看着她。
随行的医生没在意,告知一声:“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时露抬眼,她第一次见他穿白大褂。他头顶有一颗吸顶灯,光源照射而下,将他包裹在一个折射的流光里,墨黑的瞳仁似有光斑在流荡。
“沈医生。”她重新称呼他。
他亦是郑重:“9 床家属,跟我来。”
24 又得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