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晗之嘴角浮出忧伤的笑意,“怀渺,怀渺,我明白你们的意思,表字便取思远吧。”

冯绥芸泪水涟涟,她拉住江澄可的手,“姐姐你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思远的,你们自己也要好生保重身子。”

江澄可柔和地笑了,一笑恍然疏离了红尘。

马车放下了帘子,小小的婴孩这才反应过来父母即将远去,放声啼哭了起来,泪珠洇湿了周晗之的紫蟒长袍。

周晗之将他搂在怀中晃着,他有着他父母的神采,也有着和他舅父相似的名字,他是那么轻巧,却又那么沉重。

李梓毓和张虎这才发现萧安澈已然离席,匆忙跑了出来,对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高呼,“萧将军,江夫人,保重啊”

初夏的风带起冯绥芸朱红色朝服的袍袖,她回首,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远远立着,冯绥芸刚要开口,却见梁晔华微微摇头。

马车拐入街巷已不见了踪影,冯绥芸和周晗之仍久久眺望着那片被马蹄惊起的尘埃,就像眺望着八年来的每一次日出与日落。

冯绥芸用嘴唇贴了贴萧怀渺满是泪水的小脸,“等孩子们长大吧。”她喃喃重复着那日梁晔华的话。

周晗之紧紧抱着孩子,侧目看她湿润的长睫,“是啊,等孩子们长大。”

我们也终会归于天际,再次重逢,这是他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英雄史诗般的故事已落幕于天际,丰茂五谷的神女传说仍飘荡在原野。

人生聚而复散,杀伐和硝烟终于归于安定。过往的勇敢和仁爱铭记于青史,而新例新法推翻了部分沉疴,给更多的人开拓了新的道路。江山壮阔如昔,等孩子们长大,这片土地,也会迎来崭新的故事。

80 尾声 君不归(正文完)

时至岁末,河西的街道上已然点染了新年的喜庆,千家万户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顽皮的孩童在街口点燃一串串炮仗。商肆繁华,人头攒动,这是天下安定后的第一个新年,没了战乱,没了酷政,百姓们脸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笑容。

丞相和镇国将军的仪仗算不上繁杂,但浩浩荡荡的队伍仍引得行人避让至路旁,引颈观望。

年轻的丞相面容憔悴,脸上深深的刀疤诉说着往日的峥嵘。高挑的女将军征袍未卸,炯炯眸光瞧不出悲喜。

周晗之和冯绥芸一路行至江府门前,二人下马,周晗之上前扣门。

江家小童前来应门,一见他二人,却惊呼道:“呀,周丞相,冯将军!快请进来,快请进来!”

周晗之和冯绥芸对视,皆是诧异,周晗之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二人名号?”

小童一面引他们进来,一面笑嘻嘻道:“二爷书信里总提到二位,二位的容貌品格,纵使是家下奴仆也都是早有耳闻了。新帝登基时的封赏,晓谕天下,咱们也是都知道的,又如何猜不出二位的身份?”

江家府邸近乎和当年的肃宁侯府一般大小,亭台楼阁之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三人从正门行了许久才行至正厅内。

江家老爷、夫人早得了下人传报来此迎接,此二人正是江慕远的父母。江老爷在长子和长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就要给他二人行跪拜大礼,江家老爷口中道:“不知丞相与将军亲临寒舍,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江伯父不必多礼。”周晗之忙上前去将他扶住。

冯绥芸却撩袍跪了,“长钦为救我们战死沙场,今我夫妇特来向二老请罪。”

周晗之亦跪在她身旁,拱手道:“我们同长钦情同手足,长钦一去,我们愿接二老入京侍奉终老。”

江老夫人听得已逝小儿子的名字,抹起了眼泪,却转而对冯绥芸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儿是为国事而死,是我江家荣耀,将军何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