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日无君,天子既然崩逝,年仅十五岁的他又没有留下子嗣。以周晗之为首的群臣以楚王平定四海之功,昭于天下之德,皇室贵胄之身,请其登基为帝。梁晔华自然推脱再三,群臣们一劝再劝,梁晔华方才应允,另择良辰吉日继承大统。

尚在家中养伤的萧安澈听闻了消息,骤然起身,“他竟然……”他回想起长安行宫里发生的一切,又改口道:“他果然……”

“明主与枭雄不过一念之间。”江澄可缓缓开口,她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松开了握着他的手,目光却一刻也不曾离开他的面庞,“子清,浮生荣华非我所愿,你若想捍卫你的理想与忠贞,我不拦你。”

萧安澈冲出了家门。江澄可望向窗外低沉的乌云,仿佛看到了事情的终局,心中痛得厉害。

楚王宫早在为登基大典做准备,侍卫森森,可谁也挡不住萧安澈的去路。

萧安澈径直闯入殿内,他眼中怒火迸射,他的赤忱之心太重,以至于难以相信梁晔华也会有阴暗的一面,“那日在行宫,你不顾天子安危和摄政王动手,为的就是今日亲登皇位吗?”

梁晔华挥手让宫人们退下,淡然而笑,“那日你也看到了,摄政王以天子性命相逼,我也别无他选。”

“摄政王已是穷途末路,你哪里是别无他选?你分明就是没想过要救下皇帝罢了!”萧安澈冷冷盯着他,二人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寒意。

“皇帝他懦弱无能。”梁晔华坦率道,“登基八年以来,他对摄政王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反抗,他任其摆布,毫无作为,这样的帝王,你指望他能做一位明君吗?”

“可皇帝他还小,他会长大的!”萧安澈气势汹汹,在他心里忠义至上,纵使梁晔华的辩解再有道理,也显得苍白无力。

“他已经十五岁了,可他会做什么?他只会抓着摄政王的衣袍哭泣!”梁晔华厉声反驳,字字铿锵,“诺儿和虎子也才不过十四岁,他们都能为大义而战,为人臣者尚且如此,何况他是天子,他得对这天下负责!”

“那他也是天下正统。”萧安澈只觉得他看不透梁晔华的心,近二十年来的志同道合,如今看来不过是大梦一场,“我追随你而来,一直以为你要做的是匡扶社稷,从不知道你竟是这等乱臣贼子。”

“正统又如何?百姓在他手下足足苦了八年,纵使摄政王暴虐,他也并非无辜,子清你不明白吗?”梁晔华提高了声音。

他想不通,这些事,周晗之能明白,冯绥芸能明白,佟诺儿也能明白,为什么偏偏就萧安澈明白不了。他明明是自己的兄弟,他原以为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萧安澈会站在他身边,恭喜他,祝贺他。他也愿意给萧安澈一字并肩的尊荣,与他共治这悠悠天下,可万万没想到,他却成了最不理解自己的人。

梁晔华不得不拿出帝王之威来震慑他,“是我,征服了九州,是我,拯救了天下黎民,难道我不配做这天下之主吗?”

“你这是篡位,是谋逆!”萧安澈目眦欲裂,悲愤欲绝,朝他怒吼着,拔出了腰间的剑。

梁晔华立在原地,岿然不动,静静看着那剑锋冲着自己的咽喉而来。

阴沉的天空中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暴雨倾盆而落。

剑锋没有触碰到梁晔华的皮肤,萧安澈眸中溢出泪来,右肩的箭伤疼得一抽,剑滑落指尖。

忽的,大殿帷幔后冲出数十名刀斧手,他们围过来,钳制住了萧安澈的手脚。

“打入天牢。”梁晔华背过身去,冷冷地说着,他实在太乏了。

二十年来的手足情深,几十次战场上的生死与共,究竟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从最一开始,他们就是道不相同的。

梁晔华独坐在大殿之中,狂风裹挟着春雨的寒意吹入殿堂,满殿帷幔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