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绥芸岿然坐在马背上,“无妨,我在这里等。”

宁屿斌站起身来,脸上仍是惧色,眉间轻轻一抖,“好,将军且容下官亲去叫他们。”说着便起身上马,飞奔回城。

等了半日,日头从东摇到了偏西,宁屿斌又引了约莫五千人马出城,对冯绥芸道:“冯将军请看,这便是我手下全部的弟兄了。”

冯绥芸心中疑云顿生,“汉中城中只有一万守军?”

宁屿斌道:“实是如此,难道将军不信?”

冯绥芸指尖绷紧,握住长枪,“不信。”

话音未落,只听宁屿斌身后小卒忽然吹响号角,数万军士便从北、东、西三侧的山上一齐冲了下来,一时杀声震天,山摇地动。

原来这宁屿斌奉摄政王命带着五万人驻守汉中,听说了前几日成都的战况,深知周晗之带有火药,不能死守不出,又惧怕冯绥芸的骁勇,于是便想先引诱他们入城,然后再上演一出瓮中捉鳖的好戏。可没想到却被他们二人识破,只好吩咐部下在山上埋伏,试图与冯绥芸火拼一场。

冯绥芸不等他们奔过来,先抡起长枪直杀入眼前这一万余敌军之中。骑兵紧随其后,将城门前这原本便没布成阵营的一万敌军冲散。

长枪散发着锐气直直朝着宁屿斌而来,宁屿斌怕得要紧,他自知自己不敌冯绥芸,并不敢战,拍马便要逃回城中。

冯绥芸胸中怒火未平,一连刺开掩护宁屿斌逃跑的一众小卒,踏出一条血路,快马跟了上去,眼见宁屿斌就要进了城门,冯绥芸飞手射出了一枚袖箭,直直在宁屿斌的心口上掏了个血洞。

宁屿斌摔落在地上,口中鲜血汩汩涌出,含混不请地吐出了“活阎罗”三个字,眼睛久久不能阖上,最后盯向冯绥芸的目光仍然满是恐惧。此时三面敌军已然冲了下来,冯绥芸回马一枪刺杀身后袭来的一名校尉,随即带着骑兵转身向南而攻。

步兵们本在南面待命,见敌军冲来,周晗之高声道:“为长钦将军报仇!”四万步兵便杀了上去,正和冯绥芸所带的一万骑兵包围了刚涌下山岗的敌军。

这些敌军没了宁屿斌的调遣,犹如没头苍蝇一般乱窜,不知所措。冯绥芸和周晗之轻易地就封住了他们的前后去路,在愈发惨烈的厮杀中,敌军投降了大半。

黄昏时分,黄埃散尽,冯绥芸俘虏了敌军一万余人,入主了汉中城。至此,整个益州便都纳入楚王梁晔华所辖的疆域。

冯绥芸下令烹牛宰羊,犒赏三军。可她和周晗之二人却并没有心情与部下们同乐,只是默默回到了汉中的府衙之中。

残月弯弯,枯桕衰衰。将士们的宴饮欢歌消不去山夜的凄凉。

冯绥芸披着刚洗净的湿发立在窗边,任由初冬的风凛冽着吹透她单薄的寝衣。攻克益州的功名她早已无心在意,大仇得报的快感也不过转瞬即逝,她一次次向蜀山发问,那缕残魂终归何处,但回应她的只有惨淡的月光和子规的哀啼。

周晗之走进屋来,擦干指尖因沐浴而留下的湿气,再一次打开装了江慕远遗物的箱子,白衫玉冠皆如旧,只是它们的主人一去不复返。周晗之又开始一遍一遍地整理起来,这已经是他不知多少次翻开这些遗物,自那夜以后,他也只能靠这些来寻觅挚友残存的气息。

忽的,他手上一抖,一件墨色狐皮大氅从指尖滑落下来,冯绥芸听了动静,回身来看,却见那大氅迤逦散落在地上。周晗之手中紧紧握着一枚红笺,止不住地颤抖。

“耀德你怎么了?”冯绥芸忙走了过来,忍了几日的泪水却又一次涌了出来。

那红笺上是江慕远放荡不羁的字迹,只草草勾勒出了一行:“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这是那年除夕夜咱们说的,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