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欢快地踏着,京城,这里是燕京城啊,这是他的家乡啊,周晗之多年未曾如此欢喜,就算他知道京城已是空城,家人们大概已西迁,但能见见自家的院子,也是好的啊!

他在人前从未失态,可此时却雀跃得像个孩子。

他轻快地踏马而行,不久便来到了自己熟悉的院落门前。门上贴着封条,上书着“仁和元年封”的字样。周晗之没有细看,扯下封条,推门进去。

却见野草横生,槐树枯萎。

周晗之心中一紧,又见院墙之下血迹斑斑。

一阵说不出的恐惧和压抑涌上心头,他提袍飞奔入后院,冲进父母正房之中,见那榻上,也是陈年的血污。

60 楚王

看着眼前的景象,周晗之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也曾经有过那个最最恐怖的猜测,可他不敢再想,可是如今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比接近他心中那个猜想。

他失魂落魄踏入弟弟的房中,昔年弟弟最喜爱的小布老虎仰面朝天落在地上,他伸手将那布老虎拾起,手却忽的抖得厉害,一把抛开,那布老虎身上,竟也是黑斑点点。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浑身的精气像是被吸尽了一般,他再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却又不顾一切地拾起那染血的布老虎,紧紧贴在心口,他仰起头,泪水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夜幕已至,寒鸦低低盘旋在天空之中,乌云遮蔽了月的华光。周晗之麻木地坐在地上,泪水顺着脸上的疤痕滚滚而落,他就这样瘫坐着,瘫坐着,不知哭了多久。

“周先生在这!找到了!周先生在这里!”潘琪将军的声音响起,高举的火把将周府照得亮堂堂的。原来梁晔华夜深见周晗之未归,便同众人一道前来找寻。

“别过来。”周晗之僵硬地坐着,只张了张嘴,可声音却挤不出干涩的喉咙。

萧安澈冲进来想将他扶起,可他身子似有千斤重,纵使纵横沙场的萧安澈也难将他挪动分毫。

江慕远半跪在他身前,温柔地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揉搓着他脑后的青丝,“耀德,别怕,我们都在。”

在众人火把的光辉下,周晗之茫然地抬起了头。

冯绥芸咬了咬嘴唇,她离开京城时已是知道周家的惨状,缓缓开口道:“仁和元年,你刺杀摄政王未遂,摄政王大怒,周家……周家满门抄斩。”

秋雁声疑惑地瞧着冯绥芸,这和他知道的真相有些许出入,冯绥芸斜瞥向他,身上的气势却将他震慑住,让他终于选择了缄默。

彼时冯绥芸尚在闺中,周晗之刺杀摄政王一案是那时京城里最重大的案件,摄政王怒于被自己的宠臣行刺,他恨透了周晗之,也悔透了自己没有看清他,下的旨意是株连九族。因此同样被累及的还有周晗之的几房叔父,他外祖家,还有他已出嫁的姐姐一家,可这些冯绥芸如何说得出口。

冯绥芸脸色惨白,她不忍再去看周晗之的眼睛,目光躲闪开来,湿了眼角,“我……我原以为……你知道……”

周晗之痛苦地扑在江慕远的肩头,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衫,眼睛干涩得很,已然再流不出泪来,父母手足因他惨死刀下,他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口中沙哑着喃喃道:“是我害死了他们。”

他的眼神空洞的骇人,脑子里回荡着的却是幼弟甜甜的声音,“哥,哥!”那时他才只有三岁啊!

江慕远俯身,撑起周晗之的肩,盯着他惨白的脸色,这一日下来,他自己也近乎崩溃,又见周晗之这样,只觉得心都要碎掉了,他嘶喊道:“不是的,不是的!是摄政王,是摄政王害死了他们!”

周晗之眼中无神,只呆呆地看向江慕远。

萧安澈在一旁,半垂着眸子,神色凄然,开口补充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