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舒展,眸子仍是幽深,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慕远见周晗之手抖得厉害,一把抢过药碗,用匙盛起药来,喂到了冯绥芸惨白的唇边。

冯绥芸不依,挣扎着要起来,可这一动,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衣衫轻移,擦着已然愈合的伤口,冯绥芸方才意识到,身上满是腥气的战袍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柔软舒适的寝衣,散发着被太阳晒过的味道。身下的湿腻感仍在,只是柔软的绢帛取代了战衣那透湿又粗糙的质感。

“别动,你身上都是伤。”周晗之喉间艰难滚动,他声音沙哑,这句话说得仿佛整个人要碎开一般。

冯绥芸只好任由江慕远喂了她几口汤药,急切地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问题,“主公呢?姐夫呢?”

江慕远粲然一笑,凤眸华彩,犹如桃花朵朵盛开,“他俩受了你的大恩,都好着呢,现在主公帐中议事。只是姐夫的手臂,恐怕要等百天之后才能抬起来了。”

冯绥芸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方才问起自己的事情,“我呢?是谁带我回来的?”

“自然是我把你背回来的!”江慕远用拇指朝自己指了指,自信满满,却忽觉得身后一阵凉意,那是周晗之阴冷的目光,忙改口如实道:“是耀德把你带回来的。”

江慕远又喂了两口药,掏出自己的帕子为她擦拭嘴边的药渍,继续解释道:“那日你们走后,耀德左思右想觉得不妥,还是担心梁鹏程有诈。我们听他这样说也都不放心,于是我和耀德还有潘将军一同,又带了一万人想上山去看看情况。没想到刚走到山脚下,便见到姐夫和主公同乘着一匹马,满身是血地跑了出来。”

“萧将军那时候近乎是生死垂危,可却拼尽了力气在那里朝我们喊,‘芸妹妹还在后面,快去救芸妹妹!’”周晗之补充道,回忆使他面上神情愈发痛苦,他每说一句都仿佛万箭从心中穿过,“我们知道你定然出了事,便全速往上赶去,却见你在乱军之中,身上伤痕遍布,但却疯魔似的砍杀。”

那场景太过惊心,周晗之和江慕远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和耀德都吓坏了,以为你是走火入魔了。”江慕远少有的声音发颤,“直到你重重摔落马下,我们才明白你这是回光返照。”他说着,没忍住溢出泪来,匆忙转过头去不叫冯绥芸和周晗之见到自己眼角的泪痕。

周晗之接过他的话头,“长钦冲入敌阵砍死了你身边的敌军,我就把你拉上了我的马,带了你回来。想起来我们当时都太冲动了,要不是潘将军带着大军全面应敌,我们三个此时恐怕都早已死在泰山上了。”他声音渐缓,生怕冯绥芸接受不了,“我们的豫州军,他带回了三百。”

冯绥芸闻言,瞳孔震动,霎时就红了眼圈。那是跟了她多年的弟兄们啊,经此一战,化作了数以千计的亡灵!

“盗骊是匹好马,我们没顾得上它,但后来它横冲直撞,自己跑回来了。”江慕远吸着鼻子,用那为数不多值得庆幸的事情宽慰着她。

冯绥芸心中忧思凝结在眉间,半敛着眸子,神色哀伤,正欲再问些什么,却见梁晔华从帐外进来,一挥手,便让周晗之和江慕远退了出去。

“主公。”冯绥芸仍是虚弱的,轻声唤了一句。

“是我思虑不周,叫你们受苦了。”梁晔华头上缠着绷带,但精神已经好多了,朝着冯绥芸深深作了一揖。

“啊”冯绥芸不敢受礼,拼命想要起身,可遍体的伤口仿佛都要崩裂开一样。

“你别动。”梁晔华上前两步,手僵在半空中,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终还是默默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