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是至仁至诚之君,前去赴约也是仁义之举,并无什么过处。只是那梁鹏程与沈梅岭阴险狡诈,行此小人行径,设局谋害主公,才致此劫难,主公何必责怪自己。”冯绥芸艰难地说了这许多话,胸口起伏剧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晔华在塌边小杌子上坐下,苦笑,“什么至仁至诚之君,一方刺史罢了,如何敢称君。”
“没什么区别。”冯绥芸看着他,“你是我主子,便是我的君,为你卖命,也是天经地义。”
梁晔华不是不知她对自己的敬重,猛然听她说出这样的衷肠,却也有些惊诧,“你这话说的,哎,哪至于如此,你看,子清同我也是称兄道弟……”
“萧将军自然不同。他英勇无双,合该做个大将军的。”冯绥芸疲惫地阖了阖眼睛,“至于我,旁的人只会视我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若非遇到主公,哪里能够这般光明正大地封将带兵呢?”冯绥芸抬眸,仿佛从梁晔华眼中读到了他的狼子野心,那又何尝不是自己凌云壮志的依托,“知遇之恩,臣不敢忘。”
冯绥芸声音很轻,但把“臣”字咬得很重,这是臣子在君王面前方能用的自称,梁晔华眼眸微微颤动,旋即稍稍一笑,他明白她懂自己,于是没再纠正她。
“好吧。”梁晔华笑着起身,抖抖衣袍,“功高莫过救主,说吧,想要什么封赏。”
冯绥芸知道如今梁晔华不过挂着刺史的名,自己作为下属已然是封无可封,于是淡淡道:“金银钱帛也是无趣,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我的豫州军,惨死了两千多,还望主公重重封赏残部,和那些战死者的家眷。”
梁晔华一滞,随即含笑应允,“卿道我至仁至诚,卿又何尝不是如此?豫州的将士们跟着你,也实在不枉此生,你放心,我一会就叫人预备着给他们的赏赐,定不辜负你对他们这一番爱重。”
冯绥芸深深看着他,“这是主公要赏他们,可莫要提起是我的主意。”
这话叫梁晔华稍感意外,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他看着冯绥芸虚弱却倔强的样子,缓缓点了点头。
周晗之和江慕远此时在帐外候着。江慕远把剑抱在胸前,抬头看着天上高飞的大雁,吹了会儿口哨,却没吹走自己的重重心事。忽而才装作刚想起一般问道:“你说她发现了没有?”
“自己身上穿得什么衣服,哪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周晗之答道,他早知道江慕远的心事,不用看他的脸,便能猜到他问的是什么。
“那怎么还没把我们撕了?”江慕远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她一个女孩儿家一个人在军中,本就艰难。这些事不方便,你说让她怎么办?所以有些事心里虽然知道,但不说出来就等于没有,一笔糊涂账罢了,她断不会说出口的。”周晗之笑容苦涩。
江慕远想起伤口之外,她身下那浓稠的鲜血,低垂了眸子,“她在马上永远是那样勇猛,私下里也总是那般明媚,我都忘了她还有这诸多不易的地方,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很痛……”
“她从不表露分毫,就是不希望旁人以男女之别看待她,她会觉得这样是小瞧了她。”周晗之回想起这些年同冯绥芸一道,也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难处,如今乍然见了,自己倒还是手足无措,好在江慕远倒是晓得以绢帛包裹草木灰来垫,“不过我从前倒还不知道,长钦这么会照顾人,我很该谢谢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就像她是你的一般。”江慕远酸溜溜地瞅着周晗之,叹口气,“也罢,我总是比不过你。”
“我只是夸你体贴。”周晗之目光耿直,好似真的不在意他的吃味。
“那是自然,就连染烟姑娘都夸爷是京城里最体贴的。”江慕远也不想再和他纠结那些说不清的情愫,转开话题,说得眉飞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