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梁温莹一眼便带着手下士兵转身离去。梁温莹望着他身影渐远渐不见,方才和江澄可转身回了寝殿。

江澄可心中疑虑万千,奈何刚一回到内室,下人们已然收拾好了殿内狼藉,梁温莹便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倒头就睡。江澄可无奈,也只好轻轻替她掖好被角。

第二日一早,江澄可精心准备了梁温莹往日里喜爱的吃食。梁温莹打了帘子出来,仍是那副艳丽打扮,却见外室已满满摆上了一桌美味佳肴,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她鼻尖微微一动,款款落座,不过是每样只尝了一点,便放下了筷子。

江澄可深感诧异,原先在会稽的时候,梁温莹的饭量着实是惊人,如今有孕在身,怎么反倒吃得这般少了?蹙眉关切道:“可是做得不合口味?我叫他们撤下去重做。”

梁温莹用帕子拭去嘴角一点油渍,摇摇头,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满桌子珍馐上移开,“郎中说我年龄太小,身形还未长开,吃得太多恐胎儿过大,日后不好生产。”

“倒是我思虑不周了。”江澄可心中一阵自责,她此次前来本就是来照顾梁温莹的,早该考虑到这层。她顿顿,却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忍不住问道:“昨日那个宋溆……”

话还没说完,梁温莹凛凛一瞥,止住了她的话头,“我知道姐姐要问什么。”说着屏退了众人,屋内只剩下她俩和佟诺儿,方才开口,“荆州旧臣疑我,这也正常,毕竟他们猜得也是大差不差了。”她的声音愈发冷凝,“我这半年来遇到的险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好在如今我那夫君仍是两边猜忌,定要稳住他几个月,待我平安生产,便可永除后患。”

“可是纵使没有了徐晴,荆州人若是不信你,只怕也不会拥立你的儿子为新主人吧?”江澄可略一迟疑,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梁温莹微微一笑,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我哥哥只怕已然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把章将军派来,不是吗?”

江澄可回忆起昨日章韩阳的情形,他的手下可都清一色是正规的荆州士兵,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难不成荆州兵全都听从章将军的号令?”

梁温莹轻轻点头,眸中精光闪闪,“章将军很能干,这些年来在荆州军中声望甚高。”

“我若是徐刺史,定会扶持自己人制衡章将军。”佟诺儿本在安静地吃饭,冷不丁一出声,倒把梁温莹唬了一跳。

梁温莹很快恢复了神色,旋即对江澄可笑道:“这就是你那徒弟?果然聪慧。”

江澄可点头“嗯”了一声,佟诺儿垂眸谦卑道:“县主谬赞了,师父教得好罢了。”

梁温莹道:“我那夫君确实想在军中扶持自己的人手。”她压低了声音,“可那些士卒们,终究还是更爱钱财,以钱帛蛊惑,哪个能不动心?”

“章将军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来收买人心?”江澄可愈发不解,如今梁晔华整治扬州,两袖清风,自己手头尚且不宽裕,哪里能有钱供章寒阳在荆州开销。

梁温莹起身,撑着腰挪了两步,疲惫地靠在贵妃榻上,“左不过是荆州自己的钱罢了。荆州本就有钱,可徐老将军和我那夫君他们祖孙俩一脉相承,对军中颇为吝啬。自章将军来荆州后,几次三番借着给徐老将军修建祠堂庙宇的名义,套出了不知道多少工钱。祠堂不过随便盖盖,剩余的便私下分发给了士兵们,军户们方才富裕起来,他们哪个不感念章将军的恩德呢?所以才这般拥护章将军。”

江澄可眉头频蹙,她并不赞同这样套取公中钱财的法子,奈何这是荆州事,她也不好置喙。

佟诺儿却听得入神,“所以叫宋溆那起子文臣们看在眼里,发觉了章将军的不轨。可文臣们闹得越凶,军户、武将们只会觉得那些文人们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所以荆州文武必不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