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澄可一愣,她只在冯家听说过这等后院里的手段,但又想到梁温莹为了自保,如此也无可厚非,还未来得及出言宽慰,却见镜中的梁温莹轻挑细眉,十指轻轻护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之上,饶有兴味道:“郎中说这是个男胎呢,我们当真是幸运。”她缓缓转过头来,眨了眨那双大大的眼睛,就好似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样,可眼中的喜悦不达眼底,余下的全然是冰冷的。

她转而去摆弄着手上青葱般的指甲,“而我那夫君,日日被我哄着吃下药物,缠绵在妾室们之间,恐怕已然时日无多,等我的孩儿降生,荆州一定是我们的。你说对吧,姐姐。”

这冷冰冰的话使江澄可不觉间寒意四起,她感觉自己仿佛不曾认识眼前的人。诚然,从梁晔华将妹妹送来联姻之时,目的从来都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荆州,可是梁温莹的手段仍然让她感到毛骨悚然,“他可是你夫君啊,你也下得去手?”

梁温莹抬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江澄可,仿佛惊诧于她的天真,“不过是从前素昧谋面之人,我们所图的不就是他的疆域吗,做起事来又有何不忍心的?”

江澄可微微咬着嘴唇,一时竟也无从反驳,梁温莹甜甜一笑,犹如一模清淡的晓云,“难道你以为我哥哥是什么仁慈之辈吗?当年我们初得会稽之时,各处奔波劳苦久了的士兵们一到这江南富贵地,哪里管得住手脚,烧杀抢掠的事情做了多少!而哥哥呢,为了他自己的贤名,等劫掠之事大肆蔓延了五日,方才出来阻拦,还装模作样地将几个所谓的带头作乱的校尉当街处刑,并下达了禁止侵犯百姓的军令。彼时多少父老乡亲被他慷慨激昂的演说感动得涕泪横流。这可真是可笑,他若是早有军令在先,百姓们又怎么会经历那五日的水深火热?不过都是笼络人心罢了!”

“不过是为大局而舍小义而已,倘若没有当时的贤名,后面如何能得数州百姓的人心?”江澄可话一说出口,见梁温莹一双大眼睛突然望向自己,恍然明白,梁温莹如今所做的,可不也是为大局而舍小义吗?

梁温莹笑意盈盈,满意地看着江澄可哑口无言的样子,轻快地转过身去,仍端详着镜中的自己,眸中的明媚夹杂着一丝丝酸楚,却把她镜中的脸庞衬得格外鲜活,“我,定会功成的。”

她坚定的声音沉沉落下,掷地有声,江澄可心头涌起惊涛骇浪,梁温莹说得一点也没错,靠她一人之力夺下荆州,将徐晴和其余可能的子嗣赶尽杀绝,又将他唯一的血脉掌握在自己手中自然是成功把握最大,也是速度最快的方法。这样的杀伐果断,这样赤裸裸的野心,这样毫不留情的利用,着实令她震撼不已。

可这不就是攻城略地的一部分吗?

乱世之下哪有什么非黑即白的正义,无非是两害相较择其轻罢了。她自己立在这茫茫天地间,究竟是为什么而战?

江澄可扪心自问,与其坚守纯粹的善良本心,她更想要万民合乐。

她眼中的骇然片刻化作温柔荡漾的春水,她轻轻走到梁温莹身侧,为她卸下满头珠翠,“夜深了,县主也该早些歇息了。”

夜色渐浓,江澄可也在梁温莹寝殿内歇下。方才的谈话仍在心间回荡,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静夜中,只听得里间梁温莹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倒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睡意渐渐上涌,思绪也跟着朦胧起来,就在她即将进入梦乡之时,忽然从头顶传来一声轻响,江澄可猛然惊醒,细细听去,那声音倒像是瓦片松动之声。江澄可心头稍松,心想许是猫或是松鼠爬过屋顶所致,可就当此时,窗轩之上,淡淡的月光隐约印出几个高大健硕的人影来。

有刺客?江澄可倒吸气了一口凉气,就在那些人破门而入的刹那之间,一个闪身护在了梁温莹的榻前,顺手抓起了案上的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