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红梅茶还有不少,我再沏了来你喝?”

杨晨然头上的翡翠步摇微微一动,自己这些日已然喝下去了半斤茶叶,纵使是再好的茶,喝了这许多也难免有些腻味,她忙摆摆手,咋舌道:“那茶叶便是浓到苦涩,也难抵我此时困倦。”

佟诺儿抿嘴一乐,“虽然确实困倦,可你瞧,光是会稽一郡,今年就增加了万户有余,一想到这些,我心里还是高兴的。”

杨晨然揉了揉眼睛,迷离地扫了一眼佟诺儿写下的一排数字,“是啊,就连九江郡也重新兴建起来了,想必这日子太平了,百姓也都会好过的吧。”说着便又拾起一页户籍看去,可这一落手,不知是什么东西从宽大的织锦袖子里掉落出来,滴溜溜地顺着桌案滚到了另一侧。她脸颊扫过一丝惊惶,慌乱起身去够,却早被坐在那头的佟诺儿拾了起来。

佟诺儿端详起这个东西,原来是一个木雕的小马驹,不过一寸大小,四条腿短短粗粗,脑袋圆圆滚滚,上面还拿墨水点了芝麻大小的眼睛,并非商肆里所卖的寻常木雕,“好精致的小马。”她盯着手足无措的杨晨然,细想她每日所见之人不过那几个,达官显贵也不会互赠这等普通廉价之物,因此立刻明白这小马正出自已然做了木匠的李小仓之手,顽皮一笑,“你又属马,果然是为你专门精心做的吧。”

杨晨然被说得脸涨得通红,直烧到耳垂,“你别胡说,不过是一点不值钱的小玩意。”

佟诺儿有意逗她,更俏皮道:“哦,原来他的心意这样不值钱。”

“不是的,不是的。”杨晨然矢口否认,话说出口却才发觉自己失言,低头委屈道:“你可千万莫要告诉旁人。”

佟诺儿将那木雕小马交还到她手上,“那你可收好了,可别叫旁人看见了。”转而想起李小仓是九江逃难出来的孤儿,如今又做了木工,又替她担忧,“虽说你也算是救过他一命,他对你感恩戴德也是应该的,只是你若对他……你们身份悬殊,若叫杨伯父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杨晨然将木雕收回袖中,她不得不承认佟诺儿的担忧不无道理,扯扯裙摆有些犯难,“有时我倒当真羡慕冯将军,无拘无束的没有这许多苦恼。”她羡慕冯绥芸日常能和周晗之、江慕远一同玩闹,又能和许多官员、士兵们谈笑风生。

佟诺儿有些无奈于杨晨然的单纯,冯绥芸这一路的苦难数不胜数,如何是一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可以想象,况且就算如今官拜将军,坊间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也从未停休,可她却只看到冯绥芸的无拘无束,于是摇头叹道:“各人有各人的苦恼,冯将军的苦恼你未必知道罢了。”

杨晨然懵懂的点点头,扫了一眼案上厚厚的户籍簿子,愁道:“咱们还是快些赶工吧,时辰可再耽误不起了。”

说着,二人复又在漫漫长夜中沉寂了下来。

好在披星戴月的工作终于在新年来临之前大功告成。在红色装点上街巷之时,二人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杨晨然自和佟诺儿分享了自己最隐秘的心事,和她愈发要好起来,兴高采烈地请她到自己家中过年。梁晔华也在府中安排起了除夕家宴,准备款待萧安澈等人。

41 除夕

除夕之夜,细雪微微,洒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上,仿佛凝滞了一层薄薄的糖霜。万家灯火团圆夜,梁晔华府上也是灯烛璀璨,绸带交映,甚是热闹。萧安澈、江澄可夫妇自然是来兄长家团圆,冯绥芸和江慕远都是孤身在外,唯有江澄可这么一位亲人在身边,顺理成章也同她一道前来。

一进门来,却见周晗之早已到了,正张罗人把刚写好的对联贴在门上,原来梁晔华知道周晗之同他们二人情笃,也不忍他在这团圆夜里孤零零一人守岁,早早下了帖子也将他一并请来。

江慕远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