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留着他可还有用?”冯绥芸抬眸,仍不肯放下手中的剑,她恨冯炜,更恨自己与他拆不开的血缘,这恨深入骨髓,声音也跟着冷得可怕。梁晔华和周晗之都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交给衙役们去审吧,何必脏了你的地方。”梁晔华知道她与这冯炜已没了亲情可谈,因此也不再顾及冯家家事,只以国事论。
冯绥芸方才收了剑,旋即右手从背后扣住冯炜两只手,左手压住他的肩。
冯炜吃痛惨叫一声。冯绥芸把他这样押解着交给一旁的侍卫,“只是冯家满门都还在京城,恐怕他也不敢交代什么。”冯绥芸淡淡道。
她这话说得虽然平静,可脸色却白得吓人。
“绥芸。”梁晔华待人把冯炜带下去后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恨。我与摄政王也同姓梁。”
灯火下,冯绥芸低着头,与梁晔华和周晗之只有三步之遥,但又仿佛离得那么远,那么孤独。她胸口起伏得厉害,似要哭泣,终究又没有。
“同出一脉又算得了什么,他是他,你是你,从此分明,我们都知道的。”梁晔华上前两步,冯绥芸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
“是我失态了。”她微微抬起头,脸上是支离破碎的坚强。
“没必要自责,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梁晔华说着拍拍周晗之的肩,带着一众侍从离开了冯绥芸府上。
只剩下周晗之上前扶住了冯绥芸摇摇欲坠的身形。
江慕远也从门外进来,向冯绥芸递上了自己的帕子。
可是冯绥芸并没有落泪,她呆呆坐在原地,心头交织的情感几乎要把自己割裂开来。
“芸儿。”周晗之轻声唤她,冯绥芸茫然抬起头,“耀德,我真的好想杀了他。”
周晗之抿了抿唇,江慕远却挑起凤眉道:“他是该死,你想的一点也没错。”
冯绥芸想不明白,她被太多礼法困住了。
“你杀他,是你的忠贞,你留他一命,是为了大局的克制,这都没有问题。你不必被他束缚了手脚。”周晗之想了良久,终于背弃了扎根心中多年的纲常伦理,开口道。
“我之前同你说,我家三代五将,何等英烈……可是……可是我家也出了这样的小人,我……”冯绥芸说得艰难,这些事让她难以启齿。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玷污了你?”江慕远口气轻松,“芸儿你就是你啊,旁人怎样都和你没关系的。”
周晗之点头附和,“你在这里是凭着你自己的本事,而非你的出身。我和长钦认识的,都是你本人,无关你的身世。主公看中的是你的战功,军中兄弟们敬服的是你的仁义和勇猛。你是光明磊落,你是霁月风光,何必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烦忧。”
冯绥芸稍稍平复了心绪,她看向周晗之和江慕远,恍然觉得自己重获了新生。她再不做肃宁侯家的小姐,从此她只是她自己。
时至岁末,霜气渐重,惨淡的夜色里,孤月一轮仿佛都暗淡了许多。正是子夜之时,万家灯火尽皆熄灭了,唯有府衙内一盏孤灯分外明亮。
杨晨然用手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一页一页核对着这一年下来的户籍增减,佟诺儿对坐在桌案另一侧,把算盘拨弄得清脆作响。梁晔华如今占据扬州、豫州和半个徐州,光是户籍便是一笔不少的数目,若非日日工作到深夜,两位姑娘怕是很难赶在年末统计完所有的人口增减。
杨晨然打了个哈欠,这一动便更觉得两肩酸痛,伸手揉揉肩,苦笑道:“总听爹爹说什么‘案牍劳形’,我可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才是‘案牍劳形’。”
灯影摇曳,佟诺儿生怕忘了计算结果,赶忙记下刚算好的数字方才抬头笑道:“你若是实在累了,琼稚姐姐前两日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