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姑娘,”琼稚仍是不解,“咱们当真是没去过这凉水河呀,你又怎么知道这河在哪里呢?”
江澄可微微一笑,京城的横纵脉络了然于心,“书里有说,这河与南护城河西边相近。我想着这京城不比家里,最是四四方方的,咱们只要从这胡同里拐出去,望着西直门的城楼走,到西直门下面,再一路向南,可不就到了吗!”
琼稚将信将疑,但看了看四周夜色下陌生的小巷,也再无可去的地方,于是只好勉强同意了江澄可所说的。
长夜寂寂,二人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实际的道路不比书上说的那样清晰,纵使是望着西直门的城楼走过去,也曾走错了许多岔路口。人们都说京城的道路都是南北、东西笔直的,其实这不过是和其他地方错综复杂的道路相比较而言的,事实上,京城里也有许多斜街、斜路,更不要说许多路看似能走通,到头来却不过是死胡同罢了。因此,两个甚少出门的小姐、丫鬟哪里能那么容易找到正确的路呢?于是二人七拐八拐的,直至午夜时分才到了西直门城楼下。江澄可心中虽然欢喜,顾不得体面,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刻不敢歇息,拉着琼稚转而往南走去。功夫不负有心人,鸡鸣时分,二人终于听到滚滚的流水声。
“姑娘,你听!”琼稚兴奋地叫到,眼角不禁泛起了激动的泪花,此时她的双脚早已酸痛难耐,沉重得几乎再迈不开步子。
江澄可亦是满心欢喜,强拖着疲惫的身躯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果然一条大河映入了眼帘。
此刻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冒出个小头,但熹微的晨光早已点亮了半边的天穹。河面上的水波好似被这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点燃了,满江红艳,碎金浮动。
十余载的束缚和困顿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江澄可仿佛感受到胸口压抑已久的磐石骤然粉碎。向南远眺,只觉得山河壮阔,大地清明。
二人走至岸边,早有三两艘小船准备出航。一一问询过去,却见其中一艘上撑船的是一位船娘。江澄可见她面容憨厚,目光和善,便安心了大半,讲好价钱,乘船南下。
“姑娘啊,如今那扬州刺史新死,南方动乱尚未平息,姑娘怎么还赶着往南方去呀。”船桨一下下拨开河水,船娘闲闲地说道。
“我本就是南边的人,回家去。”江澄可倚在窗边,江上的雾气和眼中的泪模糊成一片,可却仿佛仍能看到远方的故乡。纵使天下动荡,但那是自由的方向。
“姑娘既已到了京城,倘若能在京城落脚,岂不更安稳些?”船娘又问道。
“那如今天下大乱,你为何又在这南北间往来撑船呢?”江澄可反问。
“这……”船娘有些龃龉,“自然是为了生计。”
“谁又不是呢?”
日出日落,终而复始,日行夜息,一路南下,约十几日,行至一湖,天色已然昏暗,船娘在岸边抛了锚,笑笑道:“明日再行。”说着便下岸去欲买些吃食。
江澄可走出船舱,抬头见天上一轮皓月当空,万千星辰散落在夜幕,好一幅众星捧月的场景,江澄可这才忽的想起今日已是八月十五中秋之夜,一股辛酸笼上心头,不觉泪眼低垂,却又见那湖上,月光澄澄,把那潋滟水光照得温柔,可这一片温柔之中,自己的倒影却又格外形只影单。
江澄可俯身在船边,伸出手去探一探那冰凉的河水,水波潺潺,正向南缓缓流去。向南,向南……那是家的方向啊!江澄可不觉泪光朦胧,虽未及故乡,可此处水与故乡相连,心下感怀,“爹、娘,女儿终于回来了。”
她敛了敛衣袖,转身回到了船舱之内,取出那把父亲留给她的膝琴。纤纤玉指轻轻抚摸着琴弦,仿佛想要感受多年前父母残留在上面的余温。泪水打破了江澄可因回忆而绽放的笑容,手中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