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没人再提吃什么的话题,两个人就这么走啊走,走到日落,夕阳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你有兄弟姐妹吗?”他试探着问。
“哼,”她瘪瘪嘴,手插在夹克口袋里,咚一声跳下来,重重踩在他影子上,“是不是觉得乡下人就喜欢生孩子,孩子比家具多?不好意思,我是独生女。”
他仰头叹息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就是,会不会觉得孤独?”他低头看一眼被她踩住的影子,她穿一双回力帆布鞋,蓝色高帮,鞋带拖在地上,都快被踩成流苏了。
“啊?还好吧,”她皱着眉头陷入沉思,“其实我嫉妒心很强的,小时候妈妈说要给我再生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问我愿不愿意,我说生出来就掐死它。”
顾俊:“……侬结棍。”
“后来她就没再提!”她无视顾俊的吐槽,甩甩头,声音清脆地说,“而且她跟我爸感情也不好,女人嘛,谁愿意跟没本事的窝囊废生孩子啊!”她低头看着自己被踩得脏兮兮的鞋带,“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也不该出生。”
“你不要这样说。”
“嘁,”她不屑地抬头看他一本正经的脸,“那你呢?你不也是独生子女嘛,你觉得孤独伐啦?”
她模仿上海话的语气词还挺像那么回事,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上海话,一说就面红耳赤发脾气。
“孤独啊,”他蹲下身,拎住她的鞋带,她下意识往后退,但很快又以一个僵硬的姿势站住,任他把拖泥带水的鞋带绑在一起。
“但孤独又不是坏事。”他绑好鞋带站起来,拉好衣服,“人本来就是孤独的,出身和成长环境不一样,父母的为人也不一样,就算这些一样,可每个人的遭遇又不一样,你经历过的别人不一定经历过。
这么多不一样里长出来的两个人,对事情的看法,内心深处的追求,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怎么可能一样呢?
所以不必要求别人怎么样,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哦,”她茫然地点点头,“那就是咱俩都觉得孤独没啥呗!”
“但是最近有一些时候,会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仰头看一群鸟儿飞过,一样颜色的羽毛,一样形状的喙。
他的确是因为难过来找她的,在第一百次看到家附近的一家苍蝇馆子变成了星巴克以后,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对什么东西要坍塌,要被震碎的恐惧,对“我”不再是“我”的恐惧,
时代的洪流几乎卷走了一切,轰隆向前的巨大车轮碾碎了一切,但之前这些都没让他恐惧过,他一直相当好地独善其身。
有一天晚上,张曼玉高挺的鼻梁,灵动又哀愁的杏眼突然让他觉得失魂落魄,他又找到一两年之前只睡过一次的初中校友,她还是没结婚,也还是很漂亮,漂亮又粗俗,尖利的大红色指甲戳进他的胸膛,她喜欢在上面,高潮前用一根黄色乳胶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那橡皮筋在她头上都像昂贵的金饰。
“你怎么了?”事后她坐在藤椅里笑,烟不离手,“不在状态啊,要么下次去你家?”
“不好意思,还是别有下次了吧。”他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的灯,她家意料之外的有一种温柔宁静的艺术感,人真是复杂的动物,他想。
“哎……”她一声叹息,无可救药似的摇摇头
…
“你……失恋了?”小客人同情地仰着脖子看他,